姚知欢几乎是被慕容漓枫扔进马车里的。

　　她跌坐在车座一角，看着满眼愠色的慕容漓枫：“你做什么？”

　　慕容漓枫板着问道：“方才你要做什么？！”

　　“罪民做什么不劳端王爷费心。”

　　话音未落，又被慕容漓枫牢牢地捏住手腕，板着脸训斥道：“你是想在都刑司门口公然行刺？！谁给你的胆子？！且不说流冰和流川，皇叔在都刑司外埋伏了多少人手你了解吗？你是想连累都刑司和整个端王府为你陪葬是吗？！”

　　慕容漓枫凝视着她，急红了眼：“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面对慕容漓枫的训斥，姚知欢情绪忽然崩溃了，她沙哑着声音哭喊，“自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我失去理智了！”

　　慕容漓枫皱了皱眉。

　　姚知欢继续哭诉：“杀害爹娘的幕后凶手就在眼前，我却不能杀他，还要忍受他的挑衅和威胁，这是什么道理？！就因为他位高权重，便可以胡作非为？！”

　　姚知欢看着沉默的慕容漓枫，低吼：“凭什么？！”

　　慕容漓枫眼眶微微泛红，他搂住姚知欢，安抚着她的火气：“对不起，我不该训斥你，但你也要冷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姚知欢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得无助地窝在他身上哭：“慕容漓枫！我已经糊里糊涂地过了十一年，我不想再熬另一个十年了！”

　　慕容漓枫轻声安慰：“我了解。”

　　“你不了解！”姚知欢忽然开口咬住慕容漓枫的胳膊，狠狠地流泪。

　　慕容漓枫吃痛，微微敛眉，但始终没松开她：“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马车稳稳地往端王府的方向驶去。

　　因慕容云谨带着周帝的口谕前来，当天晚上，便要对姚业承展开第一轮审讯。

　　冬日的晚上，寒风凛冽，灰色的厚云堵在空中，更显寒冷。

　　俗称‘鬼见愁’的都刑司刑刑堂更是陷入了一片阴森幽暗之中，即便供有火炉等取暖的工具，但身强体壮又内力深厚的看守也恨不得再多裹一件棉衣。

　　差人将姚业承绑在刑架上的时候，莫宸轩一直是躲避的状态，他不忍心看，心底一直盼着时间能过得慢些。

　　“莫司正！”

　　他想先出去透气的时候，便被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喊住：宁王慕容云谨。

　　慕容云谨嘴角带笑，眸中藏刀：“莫司正这是要去哪儿？”

　　莫宸轩冷冷地看着他，甚至都不屑于对他行礼，嘴角一弯，说道：“下官胸口闷堵呼吸沉滞，便想到外面透透气。敢问宁王爷，这也要上报吗？”

　　“那倒不是。”慕容云谨和善一笑，“莫司正掌管都刑司，做什么皆是自由，只是近几日，本王奉旨与你同审姚业承欺君一案，你不在，本王无从下手。”

　　莫宸轩紧握住腰间的剑柄，微微发抖，双眸似要喷出火星。

　　“当然，本王一人也不是不可。”慕容云谨盯着莫宸轩，眸色藏刀，“若是到时本王审讯动刑时失了分寸，还望莫司正海涵。”

　　莫宸轩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咯吱作响。

　　“怎么本王瞧着莫司正是不敢面对了呢？”

　　莫宸轩怒极反笑：“宁王爷玩笑了，审讯如同家常便饭，有何不敢？”

　　“那便请吧！”慕容云谨做个了‘请’的姿势。

　　莫宸轩眉头紧锁，狠狠地剜了慕容云谨一眼，便转身走回刑狱室。

　　刑狱室充斥着冷水和血腥的混合味，燃烧的灯火时明时暗。

　　姚业承被铁链绑在刑架之上，身上囚服还算整洁，一身内力被软筋散化尽。

　　莫宸轩每走近一步，心里就会堵一分；慕容云谨则是大大方方地看着前面。

　　看守的狱卒拱手向二人行礼：“宁王爷，莫司正。”

　　慕容云谨看着姚业承兀自低头，颇为不满：“这人犯是睡着了吗？”

　　狱卒会意，随手抄起木瓢舀了一勺结了冰碴的冷水就要朝着姚业承泼过去。

　　莫宸轩丢出一颗石子，击中狱卒手中的水瓢，水瓢落地，冷水全部撒到狱卒的鞋面上，浓烈的寒气由下而上侵袭。

　　“宁王爷与本官何时说过让你拿冷水泼人了？”

　　狱卒看莫宸轩要吃人的样子，忙跪地请罪：“莫司正息怒，是属下会错意了。”

　　莫宸轩眼如冰刀：“如果你忘了该如何做事，本官不介意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狱卒如常办事而已，莫司正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未等慕容云谨说什么，他一边的护卫流冰却发话质问。

　　莫宸轩看都懒得看他：“本官教训手下的人，与你一个下人何干？！”

　　莫宸轩故意将声音放的很大，直接惊醒了昏睡中的姚业承。

　　他抬头看着慕容云谨的方向，无所畏惧，满目只有寒意与嘲讽。

　　莫宸轩试探地与他对上眼神后，又赶紧挪开了。

　　慕容云谨看看莫宸轩，又看着姚业承，幸灾乐祸道：“难得看你们二人再次同时出现在这里，既然你曾是莫司正的师父，不妨以此为案例，再教他一遍另受刑者难忘的刑讯手法。”

　　“宁王爷，恕下官直言，尚未问案便直接动刑，不妥吧？！”

　　慕容云谨冷哼道：“以假死逃离都刑司已是欺君，后另都刑司兵器库走水爆炸，又收养罪臣之女，更是死罪！事实摆在面前！这样的人即便是进了都刑司受审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都刑司对毫无审问价值的犯人，先施剐刑，直到再次交代出有用的信息为止。

　　莫宸轩依旧没有动作，慕容云谨步步紧逼：“莫司正莫不是想徇私枉法？”

　　莫宸轩冷嘲：“这顶帽子太大，下官承受不起！”

　　姚业承毫不畏惧地看着慕容云谨：“宁王爷忽略查办二字，私自把此案说成走过场，怕不是要让陛下难堪？”

　　慕容云谨似笑非笑：“十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能说会道。不愧是做过都刑司司正的人，死到临头，还能嘴硬。”

　　姚业承坦然：“不知，宁王爷口中的死到临头，指的是认罪服法，还是杀人灭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