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欢忍住眼眶的酸楚,想把姚业承扶起来的,但转念想到阿爹死在他手里时的惨象,心底又不由得升起浓烈的恨意。
她连连吸了几口气,偏过头冷声道:“你这般故作姿态的认错,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全家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再被你蒙骗!”
姚业承稳了好久情绪,才缓缓而说:“指证安将军谋反的证据实则是宁王提供的,他势力遍布,当年,安将军的部队里也有他的卧底。”
“是秦亦铳和魏将军?”
“只有魏将军是,而秦亦铳,不过是被他策反了而已。”
姚业承顿了顿,继续说道:“秦亦铳已死,不值得再提,现在只余魏将军,他疑心病大,但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又长年和魏淑妃里应外合,稳固前朝后宫。”
姚知欢陷入沉思……
有宁王做靠山,有魏淑妃和魏将军坐镇,想必六皇子也不会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那他前些日子自请去江南治理水患,想来还有别的目的。
还有前不久江宁节度使叛乱,真的都是巧合吗?
姚知欢不由得轻叹:可怜的七公主,原本以为有兄长和母妃撑腰,到头来,不过是当了二人用来转移视线的棋子罢了。
不能否认魏淑妃对七公主的母爱,但其中,还是考虑自己的利益多些。
她忽然深深地看着姚业承:“要怎么破解真相?”
姚业承叹道:“要破解真相,就要先了解安将军叛变背后的真正起因。”
姚知欢追问:“那起因是什么?”
“我真不知道,都刑司虽位高权重,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当年安将军作为武将,虽然性子耿直,但心思却不乏细腻,他的秘密,又怎会让都刑司轻易察觉?”
“说到底,所有的根源全部都在宁王身上?”
“宁王势力盘踞了大半朝堂。”姚业承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付他,要比上战场杀敌难多了,一步不慎,便会丢掉性命,你们安家,便是前车之鉴。”
“不劳你提醒,我明白该如何做。”
许是跪得太久,这里又潮湿寒冷,姚业承的腿病发作了,痛入骨髓,紧接着散发至四肢百骸,最后实在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看着姚业承痛得冷汗涔涔的样子,姚知欢略有动容,她偏过头,眼眸泛出水光:“我又没让你跪着说话,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姚知欢又沉默了半晌:“当年,你为何要救我?”
“稚子无辜,你那时太小,不该受到牵连。”
姚知欢深深地看着他。
姚业承也看着她,目光有些悠远:“我的女儿死的时候只有六岁,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想来,她临死前,也和当年雨夜里的你一样,孤独无助!”
姚知欢缓缓流下两行泪,不知在为谁伤感:“你的女儿,一定很可爱吧!”
“是,像你一样,活泼可爱。”回忆起女儿,姚业承心中遗憾颇深。
“可是,我终究不是你女儿,更不是你的精神寄托。”
姚知欢深深地看着养育了她十一年的人,眼眸中,决然参杂着一丝不舍:“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情,但你杀了我全家也是事实,所以我无法原谅你。”
姚业承缓缓地站起来,心情忐忑地等着她继续说。
姚知欢狠心摘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那镯子,是她十六岁生辰时,姚业承送她的生辰礼物,因为有深深的父女情分在,她曾经,视若珍宝。
隔着一道牢门,她将翡翠镯子举到姚业承面前,眸中的决然终究盖住了那一丝不舍:“我们之间的父女关系,到此为止吧!”
话落,翡翠镯子从姚知欢手中滑落,砸向地面,瞬间,粉身碎骨。
姚知欢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业承看着破碎的翡翠镯子,痛彻心扉,他蹲在地上,想透过牢门的缝隙去抓,却发现,怎么也触碰不到了。
走出都刑司大门的时候,正赶上宁王慕容云谨来了。
姚知欢心底的火气一下子又升腾而起,她眸中顿时浮现出浓烈的仇恨之色,一副要报仇雪恨的样子就要冲过去,却被慕容漓枫牢牢地抓住。
慕容漓枫抓着姚知欢的手腕,颔首行礼:“皇叔。”
“端王爷好兴致。”
随即,慕容云谨又看向姚知欢,“你也跟着来了?想来是跟姚业承见过面了?不知,父女二人之间,可说了什么体己话?”
姚知欢捏紧了拳头,又被慕容漓枫抓着手腕往后拖了半步。
二人之间的微小动作,被慕容云谨尽收眼底。
姚知欢运了好几口气:“罪民姚知欢,着实不敢劳宁王爷惦念。”
慕容云谨见她这样子,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倒是让本王想起了你的父亲安旋翼,真不愧是父女,一样的耿直和倔脾气。只可惜……”
姚知欢的眼睛已然通红。
慕容云谨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所以有时候,为人处事还是圆滑些好,否则,就会跟你父亲一样,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
姚知欢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慕容漓枫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她身子尚未恢复,受不得凉,皇叔是不是也可体谅一下,放我们离开?”
慕容云谨笑里藏刀:“端王爷这话说的,本王何曾扣着不让你们走了?请便!”
说罢,他带着侍卫流冰和流川,让开了一条路。慕容漓枫拉着姚知欢便走。
但还未走两步,又被慕容云谨叫住:“安芸儿!”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姚知欢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但有慕容漓枫抓着,她没办法回头,只等着慕容云谨继续说下去。
“女子就该做些女子应该做的事,别整日想着打打杀杀的,小心伤到了自己,又连累了在乎你的人。”慕容云谨沉声说着,话中大有威胁之意。
慕容漓枫眉头紧敛:“有劳皇叔提醒,告辞!”
二人走远后,慕容云谨吩咐流冰:“派些得力的人,盯紧了端王府。”
流冰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