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女子就是女子，终是要为情所困。”太子慕容楚信慢慢靠近。

　　姚知欢苦笑，强撑着病体问安：“太子殿下，他没有谋反，自小长大的弟兄，想必，您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顶撞您，也并非有心。”

　　慕容楚信拿起剩下的纸钱烧：“前朝后宫，也只有你肯为他辩解一句了。”

　　“是非对错，陛下皆看在眼里，陛下并非真的糊涂，否则，奴婢也不会活到现在。”姚知欢忽然觉得无限疲倦，“太子殿下，平王并非良人，您要小心。”

　　说完，姚知欢便福了福身子告退：“奴婢告退。”

　　姚知欢走后很久，慕容楚信才回过神，随从小星子看不下去：“姑娘太苦了。”

　　慕容楚信神色莫名：“若是这都撑不住，又要如何与宁皇叔争斗呢？”

　　小星子心有不忍：“她毕竟是女子。”

　　“她并非一般的女子。”慕容楚信轻叹，“她身上有将才的冲劲，也有大家闺秀的聪慧，还有四弟培养出来的冷静。”

　　姚知欢从戌时初，一直睡到了翌日寅时末，整整一夜，梦境连绵。

　　她梦到慕容漓枫带着她去校场训练，然后，又带她上战场杀敌，最后卷进了朝堂党羽之争，再回过神，她已将手中利刃刺进了慕容云谨的心口。

　　安家大仇得报，她与慕容漓枫执手，走向了她向往的田园生活。

　　醒来时，泪水已浸湿了软枕：阎王，你终于给我托梦了。

　　直到听到外面粗使宫女细微嘈杂声，姚知欢才赶忙起身，到周帝的寝殿伺候。

　　周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朕知道你心里恨，但有时候，总要历经波折，才能圆满。下旨杀端王爷，也并非朕的本意。”

　　姚知欢微微一怔，她恨周帝，毫无保留地恨，恨他夺走了自己的家人，又恨他夺走了自己的爱人，前朝后宫的争斗，为何总要牺牲掉无辜的生命？

　　“陛下做什么自有陛下的道理，奴婢不敢置喙。”姚知欢伺候周帝更衣，“奴婢只求，最终的结局，都能如自己心中所愿。”

　　周帝被姚知欢气得咳嗽了几声：“你这丫头，何时才能明白朕的苦心？”

　　周帝又病了，咳嗽了许久，又发了高热，昏迷之中曾喃喃自语，说他自己这辈子过得也不如意，日日要与仇人为伴。

　　起先，姚知欢听到这句话，以为周帝只是病糊涂了。然而，周帝病中入睡时经常提及，提得多了，姚知欢便开始怀疑。

　　能做周帝的仇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三日后，周帝病好了，一切又如平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晌午，姚知欢又去了乱葬岗烧纸钱，今日，是慕容漓枫的头七。

　　烧完纸钱，姚知欢又特意去了粗使院，想看看周婉瑜的惨状。

　　周婉瑜正在刷恭桶，打扮也越来越像粗使院的奴婢，她早就没了高傲的资本。

　　赵嬷嬷看到她，自是一副笑脸相迎：“忘忧姑娘来了？可是来找那贱奴？”

　　姚知欢笑了笑，递上几两碎银：“赵嬷嬷行个方便，让我与她单独说说话。”

　　赵嬷嬷见到银钱，笑得开了花：“忘忧姑娘客气，以后有需要，吱一声便好。”

　　周婉瑜看到姚知欢来，没了往日的傲气，更没有咒骂，只是像极了受惊的兔子，缩着身子道：“你要做什么？最近，我没有闹事。”

　　姚知欢似笑非笑：“今日端王爷头七，我在乱葬岗烧了纸钱，顺便过来看你。”

　　周婉瑜只觉得天色有暗沉了几分，寒风从四面八方钻进骨子里。

　　姚知欢搬了矮凳子坐在她跟前：“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端王爷，梦中他都在杀敌，想来是他心中有恨，便以杀敌状态进入我梦中，向我暗示什么。”

　　周婉瑜忽然瑟瑟发抖：“我会给他烧纸钱的。”

　　姚知欢面色平静：“你要以什么身份烧呢？曾经的端王妃吗？”

　　“那你要我怎样？”周婉瑜抱着腿哭了起来，“给他赔命吗？”

　　姚知欢忽然笑盈盈：“你即便去赔命，九泉之下，王爷也未必愿意见你呢！”

　　周婉瑜刷恭桶的动作很快，似乎要摆脱魔咒。

　　姚知欢依旧平和：“你在害怕什么呢？从前，你不是最倾慕王爷吗？巴不得要贴在他身上，了解他一天都做了什么。怎么如今，反倒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周婉瑜似乎有些抓狂，直抱着恭桶哭：“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还要干活，要不我又会挨鞭子，会饿肚子，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姚知欢站起身，眸色深沉：“想不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便不说了，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周婉瑜怔怔地看着她。

　　姚知欢轻叹：“陛下应了端王爷生前最后的要求，将其尸身烧化作灰，拿到宫外扬了，可偏生宫人们不小心，手脚不稳，漏了些许骨灰在宫道上，尽管后来打扫干净，也难免会留下痕迹。”

　　周婉瑜微微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劝你，晚上睡觉别睡得太死。”姚知欢深邃地看着她，“从前，我听鹿叶村的老人讲过，若是人有冤情，魂魄会附在骨灰上，伺机报仇呢！”

　　周婉瑜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姚知欢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粗使院。

　　秋风瑟瑟，凉风直入喉咙，激的姚知欢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

　　这一幕，又恰巧被慕容向林看到，姚知欢将计就计，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平王殿下安好。”

　　慕容向林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因为日日念着四哥？”

　　姚知欢毫不掩饰：“六皇子明鉴，奴婢曾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事情发生后，还是难抑心中悲痛，这才拖垮了身子，诱发肺火。但在陛下跟前当差，又不能掉以轻心，便找赵院使拿了些药吊着精神，勉强能撑住。”

　　慕容向林笑意莫名：“想在，想来你一定十分后悔当初会走到四哥身边吧？”

　　“后悔谈不上，遗憾倒是真的。”姚知欢福了福身子，“平王殿下，陛下那里该传膳了，奴婢便先行告退。”

　　慕容向林看着她的背影，眉眼逐渐深沉：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两日后，姚知欢还未从慕容漓枫的事中完全缓过神，便听闻莫宸轩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