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朝事发到现在，刑部重点搜查了户部尚书府和侍郎府，以及户部近三年来的卷宗，知晓萧啟墨在江南一带具体行踪的相关官员。需要查验的书目案卷数量十分庞大，目前并没有查找到有用的信息。

　　只是，上午大理寺的人在调查张瑞的生平时发现了一个疑点。

　　张瑞和卢明杰是同乡。

　　一般来说，同乡出身的学子及官员关系就算不好，也不会出现互相攻讦的情况。不然万一在陛下心里留下了坏的印象，当地的父母官及主考会受责罚不说，之后科考，县城乃至一整个府州的的后辈学子，录用会更加严苛。

　　寻常人家出身，数十年苦读得以入士，自是知晓其中艰难。若因一己之过，连累同乡的后辈更难出头，何以面对家乡父老乡亲。

　　因此，萧啟墨得知二人是同一个县出身之后，就着人去调查当年卢明杰与张瑞科举考试的情况。

　　张瑞是卢明杰下一批参加的春闱，他考入翰林院之时，卢明杰已经入了户部。之后没过多久，张瑞就被御史台选中，从那时起到现在一直在御史台任职。

　　两个人看起来并无特别的交集。

　　方才听林亦书说卢明杰赴京赶考途中遇险，萧啟墨想起张瑞的考试信息。张瑞是和卢明杰同一年通过的乡试，却晚了三年才来京城参加会试。

　　如果当年张瑞其实和卢明杰是结伴赴考，又同时遇险，被人所救。卢明杰未曾受伤，便按照原计划上京，张瑞情况严重，需要调养， 因此才晚了三年呢？

　　若猜想是真，那张瑞告发户部极大概率是事先与卢明杰串通。至于为何二人拼着身家性命也要这么做，便要看当年救下二人的，这个所谓的贵人是何方神圣。

　　“王爷？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刑部灯火通明，早上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商议好轮值夜班的几个人还在翻阅卷宗。

　　“你即刻前往郊外找燕棠，让他给你派一队人马保护你去金陵。重点查一查当年张瑞是否与卢明杰结伴赴考。”萧啟墨点出一位大理寺的官员作出安排，对方接过萧啟墨的符牌后，奔赴去郊外。

　　随后萧啟墨自己补缺，开始整理文卷。

　　“王爷休息片刻吧，这些我们会按安排理完。”一位官员小声说道，“我们是晚上才过来的，王爷白天已经跟各位大人累了一天了。”

　　“无妨，此案重大，早些找出线索，便能早日结案。户部的公务也能早一日恢复。”萧啟墨正色道，“你们也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顾忌本王。”

　　那位官员见劝不住，只得偷偷示意一旁的小厮注意灯盏的情况，及时更换。

　　萧啟墨一边翻阅卷宗一边回想遇刺当日的情形，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方才他联想起张瑞与卢明杰极有可能是共同赴考的好友，因为遇险才错开参加会试之时，便有些心焦。

　　当日跟他一起去江南的副将吴任，似乎也是出自丰平县。他受伤之后一直到回到京城，期间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吴任打理。

　　现在萧啟墨还能想起当初他启用吴任之时，吴任满怀赤诚的模样。

　　战场上，吴任总是一腔热血地冲在最前面，却又能巧妙地识破敌人的计谋，为大军寻得退路。连老师都说，吴任是少见的有武将天分的人。

　　他将吴任介绍给老师做弟子，视他为师弟悉心培养，一手将他提拔到了如今的位置。可如果，这个有天分的人，很早就被人发现了，特意送到他面前，让他发现其才能，培养成心腹，最后在合适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燕棠收到符牌，会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军中无可信之人，我会直接让人拿符牌找你，到时候你老老实实给我做事儿。”这是以前燕棠以“我只拿一份俸禄”为由强烈拒绝成为军师之时，萧啟墨与他定好的规矩。

　　“吴任，你最好没有问题。”萧啟墨暗道，“否则，不论是何缘由，本王都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初冬的夜里，寒风凛冽。无数人在这繁华的京城里，彻夜未眠。

　　西市一座风格粗犷的宅院外面，一位身形英武的少年郑重地在门前磕头拜别。

　　“老师，今世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如有，想必那时，您也不会再认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来世当牛做马，必定报答您与王爷的恩情。”说完，此人翻身上马，随着阵阵马蹄声消失在了黑夜。

　　西郊外三十里，燕棠与玉梨带着一队人马在此驻扎。

　　“他会来吗？要是真来了，我都编不出理由帮他开脱。”燕棠一下一下地戳着火堆，“他刚到军中的时候，长得还没我肩膀高。”

　　玉梨见燕棠明显情绪低沉，想到那个小孩刚来的时候，燕棠经常亲自带着他训练，练得好的时候还来找她开小灶当奖励。一晃这几年过去了，那个小孩一路升成安亲王的贴身副将。她刚想开口安慰，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

　　所有人瞬间起身警戒。燕棠顿了一秒，轻叹出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随后，他如同放弃了一般，将手中的树枝丢进了火堆里。

　　“哟，这不是吴将军吗？这么晚这是去哪儿啊？”燕棠朗声问道。

　　吴任见燕棠与玉梨明显等候多时，笑着回应，“家里出了些事情，需要回去一趟。这个理由，燕大哥会放我过去吗？”

　　燕棠直接就被气笑了，“你觉得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直接动起手来。燕棠这边人数压倒性的多，不一会儿就分出了胜负。

　　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吴任，燕棠本以为自己会问些什么，此时却突然觉得没有意义了。

　　“回去之后，王爷会亲自审你，我就不问了。”燕棠沉声说道。

　　“押送回京！”玉梨朗声吩咐，所有人将现场痕迹清扫完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天刚蒙蒙亮，安亲王府一个冷脸的管事来到了刑部。

　　“怎么样了？”一夜未说话，萧啟墨的声音有些嘶哑。

　　“人押到庄子上了。”

　　听到管事的答复，萧啟墨沉静了好一会儿。

　　厅内偶尔听见烛芯四溅的声音，在一盏烛灯终于支撑不住熄灭之后，萧啟墨缓缓抬起头，“那便去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