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有不少搭讪的方式,最常用的一个便是那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但很明显此时此刻,并不是被搭讪那么简单。
云蓝狐疑,瞪大了眼睛也不确定在哪里见过。
这时,从门口又走进来的城主开口道:“这不是刘老头的闺女嘛,今日怎么不在赌坊里招呼着?”
原来是刘老头的女儿,但怎么会认得自己呢,难不成是那天晚上?
可她明明记得当时没有女生啊。
“城主,这……”
“允青公子有所不知,这就是先前罗府大夫人的丫鬟,一切都由污蔑她透了东西而起,后来大夫人被伏法,她的清白也被自证了,但罗府是待不了了,就被打发到赌坊去混点儿碎金子过活。”
“原来如此,那定是允青住在罗府时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恭喜姑娘还了清白身,在下也没帮到什么忙。”
“你们害死了我的主子,还请不要出现在我家里!”
说完便大力地把门给关上了,门上的灰浅浅地落了一层。
看来又要吃闭门羹了,谁曾想当初跟沈青渊和阿潘的戏言,竟然是真的。
刘老头家里真的有个女儿,而且还是罗府的人。
这世间真的是丝丝缕缕地被牵绊着,云蓝看惯了人世间的复杂与残忍,倒也能理解这丫鬟的想法。或许,大夫人曾真心实意地待过她。
“你们怎么又来了?出去。”
云蓝听这声就知道是刘老头回来了,尽管老头不喜欢她,但并不妨碍她由衷地佩服老头的手艺。
“刘爷,好久不见。”
“哼,我说过从此不要再见了,这位公子莫不成非要跟老朽做对?”
云蓝当然知晓下一句话说得不对,可能关系就真的闹掰了。
她只能真诚道:“刘爷,明日我就要离开金鸡城了。过去承蒙您的恩情如此之大,特地来当面言谢。”
刘老头明显没料到云蓝要离开一事,过了会儿才答道:“大可不必。”
虽然还是拒绝的话,但语气明显有些缓和,云蓝便知刘老头这里还有机会。
“允青向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更深知滴水之人还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刘爷帮了我这么打一个忙。今日也没有带山珍海味,只不过是一些土特产罢了。”
刘老头不言语但也没再撵他们走了。
云蓝开始“得寸进尺”,亲自把礼拿到刘爷旁,又学着他那样蹲在了一处道:“刘爷,我一直有个问题,可以直接问么?”
刘爷拿起一旁的铁石在板子上开始磨,一下一下地犹如撕裂的肌肉,令人止不住打寒颤。
城主本不愿结识这类寒酸之人,奈何今天是跟着云蓝来的,可此刻也不能再多屈尊降贵一分一毫,他先是喊了云蓝客气地推辞有事要离开,然后又抬起那高贵的头颅微哂道:“不识抬举的老东西。”
从始至终,刘爷都没停下他磨石的动作,云蓝也就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不想却把自己女儿给吵了出来。
刘老头女儿又是狠狠地把门推开,灰又落了一层,这下让干净的小院更干净了。
“爹,吵死了!能不能不要再磨了,不是我疯就是你疯!”
谁能想到这瘦弱的身躯能这般怒吼,云蓝瞧了瞧这小女子瞪大的眼睛以及气得涨红的脸,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原来自己之前是如此模样。
刘老头立马停下手中的活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的皱纹全都揪在了一起,那眉毛耸起的宛如一座山峰,嘴角略有些哆嗦,激动地道:“凤儿……你……你终于肯跟爹说话了。”
那名叫凤儿的女子像是又回忆起什么不愿面对的事实,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两行清泪自高高红红的脸颊上流过,整个人像是现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不到光明的那端。
“凤儿!”刘老头哪里舍得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落泪,丢下手里的家伙什儿就跑了过去,但似乎又忌惮些什么,堪堪地在门口一米处站定了,犹犹豫豫地没再说出一个字,眼神也不敢直视女儿。
云蓝作为极其偶然见证此刻的NPC,干脆以最小的动作坐在了地上,这时候她还是当自己消失了比较好。
“凤儿……是爹爹对不起你……你,你打我骂我,爹爹绝对不喊半句疼。”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炮仗般,炸开了凤儿心里一桩桩伤心事。
“打你?骂你?就能换回我们刘家的名声吗?!就能唤醒我娘亲吗?!就能让我那死在杂草丛生的阿福哥起死回生吗?!你岂止是对不起我,你对得起谁!”
云蓝的嘴抿得更深了,好凄惨……
“凤儿!爹爹又是为了谁?你……”
“我不要你满嘴的为了我!你背叛了沈将军,丢下了你的妻子,让我苟活于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我……我躲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还敢在我跟前打转!”
凤儿吼得有些气喘,不多时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吓坏了刘老头,也惊呆了云蓝。
刘老头抱着女儿老泪众横,云蓝的本体云清旖多少是个懂医术的,凭借着脑子里那遗存的记忆也冲了过来,先是探了探人中,正要去把脉却被刘老头狠狠地打开了。
“滚,给我滚!”
云蓝知道刘老头正伤心欲绝,但对于她而言时间就是生命,再不医治,那不仅是刘老头的遗憾,也是云蓝的遗憾。
她语速又快又清冷:“刘爷,你女儿间歇性晕厥,如果不及时医救,那怕不是断送了你忏悔的最后机会了,你信我一次,快要来不及了。”
刘老头泪眼婆娑中望着云蓝真诚的眼睛,犹豫了十几秒才把女儿的胳膊递给了她。
云蓝二话不说,望闻问切,嘴里还吩咐着刘老头立马去抓些关键的药来,一刻都不得耽误。
刘老头哪里还敢迟疑,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云蓝先是把凤儿姑娘轻轻地抱上了床,随即找来了干净的毛巾替她把脸和手上的汗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才发现这姑娘与自己爹爹长得是极像的,更神奇的是那双举世无双的玉手,这姑娘也有一双。
好端端的怎的去罗府做了丫鬟呢?
还有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沈将军?难道真的与沈青渊有关系,她又想到,刘老头刚才看见她的外袍时那意外的眼神。
她似乎入了一个好大的局,只是不确定她到底是个局中人还是局外人。
罢了,眼下救人要紧,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重活了一世,哪还有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