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瑛倏然一笑，站起身，当着他的面洗去了易容，露出另一副姣好的面容，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高子穆的瞳孔越变越大，震惊地愣在原地。

　　纪瑛鲜少见他如此失态。

　　“纪瑛……你行，你真行……”

　　他重复着这句话，捏紧了拳头。

　　“殿下……原来是知道淼淼名讳的。”纪瑛故意放柔了声音，眼神中却满是挑衅。

　　“纪瑛，是不是这世上的人，都是你的玩物？”

　　“这世上，可有你真正在意的？”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最后，他说：“纪瑛，玩得开心吗？”

　　“说实话，有些无趣。”纪瑛缓缓道，“原以为肩负重任的前朝皇子有多厉害，有多警惕，没想到……这么轻易便动了心。”

　　“那你为何又要嫁我，就是为了看我的好戏？”高子穆自嘲一笑，“你大可以直接扔掉我，或是在牢狱之中，再来嘲讽我。”

　　“怎么，你以为本宫是心悦与你？”

　　“不敢。”他一字一句道。

　　“不过是因为看你顺眼罢了，普天之下，本宫要去哪里找第二张你这般的脸？”纪瑛慢悠悠地朝外走去，“还有，是你霂杍嫁与本宫。”

　　“好好待着吧，驸马，本宫要出去……招待宾客了。”

　　奇耻大辱。

　　高子穆捏紧拳头，微微有些发抖。

　　他内心五谷杂陈，有震撼，有愤怒。

　　可他心脏怦怦跳着，带来的是更加难以抑制的爱。

　　这诸多情绪中，他对她，唯独没有厌恶。

　　不该如此的。

　　她坏得那样彻底，他为什么不恨她？

　　许是因为他的党羽被一网打尽后，却无一人受到处置，而是受丰厚赏赐，加官进爵。

　　又许是她为了与他成婚，遣散了满园的“侍从”。

　　当今皇帝是个明君，厚待他的子民他的兄弟。

　　他有什么好恨的？

　　——总归比跟着他亡命天涯好。

　　“殿下……哦不，驸马。”门被悄悄打开，露出了盔甲男子的脸。

　　他“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驸马，属下如今被封为大将军了，前来祝贺您与公主大婚。”

　　“没想到殿下表面上是要我等为您夺天下，实际上是联合公主演一出戏，为的就是让陛下恩待我等啊。”

　　“驸马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高子穆无力反驳，只问道：“你们知道公主……”

　　“是啊，公主就是淼淼姑娘，我们都知道了，还是公主亲口说的呢，说是与殿下商议好的，殿下看我等复国心切，又怕我们为此断送了前程与性命，便寻个由头，将我们送到陛下面前，得他看中。”

　　说着，盔甲男子就要感动地抹眼泪：“驸马如此良苦用心，我等怎能辜负？”

　　“属下在此祝愿驸马与公主，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

　　夜里，纪瑛穿着尚未褪去的红色吉服，坐在床榻边看着高子穆的睡颜。

　　她的任务，按理说已经全部完成了。

　　送走彩云，拉拢顾听寒、司空儒二人，阻止高子穆复国，与高子穆成婚……

　　而且她活得好好的，扮演任务也完成得很好。

　　为什么还是无法前往下一个世界？

　　她走到外面，看着夜空，问道：“你在吗？”

　　回答她的，却不是每次世界的“系统”音，而是一个降落在她身侧的身影。

　　“属下在。”他说。

　　“怎的在此？”纪瑛看向他。

　　顾听寒将手藏在身后，挡住了拿着的酒壶。

　　他垂眸道：“公主下令遣散了他们，属下也要走吗？”

　　“你不必走。”

　　他心中一动，眼中浮上希冀。

　　“对了，告诉司空儒，他想走便走吧。”

　　“公主怎知在下想走？”司空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瑛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那个走来的身影。

　　“本宫记得与你打过的赌。”她说。

　　“那公主当真是好记性。”司空儒淡淡一笑，“劳驾顾兄移步，我想与公主，单独说几句话。”

　　“好。”

　　顾听寒走后，纪瑛莫名觉得有些危险。

　　似乎是要发生什么。

　　印证她心中所想一般，她再看向司空儒的眼时，脑子一片晕眩。

　　黑暗彻底降临，周身刺骨冰寒。

　　她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身下躺着的，是冷冷的玉石。

　　一道更为冰冷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令她心中警铃大作，毛骨悚然。

　　“公主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还舒服？”

　　“司空儒，本宫为你下厨，替你试药，最后又放你离开，你不会是要恩将仇报吧？”纪瑛当即道。

　　威胁生命之际，唯有挟恩图报了。

　　“是啊……”冰冷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刺得她骨头中都充满了寒意。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渐渐收紧，却不至于令她窒息。

　　“公主为我做了这么多……却还嫁给了别人，让我差点以为，公主喜爱的，其实是我。”

　　“怎么，接近高子穆，难道不是为了好玩，怎的……还真动情了？”

　　纪瑛伸手抓住那只手，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巧笑道：“怎么，司空公子这是对本宫动心了？”

　　察觉到脖子上的那只手又加紧了力道，她继续说：“那本宫把他休了，娶你可好？”

　　“哦？”司空儒勾勾唇角，“公主……娶、我？”

　　“那你现在，便写下休书。否则……”他松开她，手缓缓抚上她的背。

　　像是安抚宠物一般，沿着她的脊背往复。

　　下一刹那，满洞穴的烛火都别点亮。

　　纪瑛面前有一小桌，其上放着笔墨纸砚。

　　“写吧。”司空儒不容拒绝道。

　　纪瑛此时有些犹豫。

　　这休书若是写了，她与高子穆成婚的任务算完成还是算作废？

　　可若是不写，司空儒很可能剑走偏锋，直接了解了她。

　　不过，人要学会审时度势……

　　她拿起毛笔，写下休书二字。

　　费劲脑汁，编写出一份休书后，司空儒却又拍过来一张纸：“写，与我成婚。”

　　“……”

　　倘若真的与他成婚，似乎与原主的心愿偏离得有些远……

　　她刚想试着反驳，口中却被塞进去一颗药。

　　她下意识闭上嘴，将药含在口中，没有吞咽。

　　“吃了。”

　　纪瑛点点头，将药挪到舌下，做了一个吞咽的假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