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便回到了医馆。
二楼刚好有两个卧房,纪瑛便把空着的那间留给子渊住。
更方便的是,每个卧房旁边都有一个专门洗澡的隔间,不会出现不小心碰到的尴尬情况。
子渊坐在柔软的榻上,鼻子敏感地嗅到了纪瑛特地点过的熏香。
他看着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垂下了眼。
半夜。
纪瑛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她睡觉轻,所以一点响声都会吵醒她。
似乎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纪瑛坐起身,仔细听了一会儿后,穿上自制拖鞋,来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
“叩叩叩。”
她一敲门,里面的响声便消失了。
又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有何吩咐,主人。”是有些虚弱的声音。
纪瑛将门开得大些,这才能就着自己房间的灯光看清他的脸。
子渊似乎刚刚沐浴过,额头上脖颈处还在滑落水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纪瑛问道。
“没有。”子渊刚说完,下一瞬,他便吐出一口鲜血,有些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时,耳边似乎环绕着许多声音:
“你不是厉害吗,想来也用不到解药。”
“你纵然是奇才又如何,惹了不该惹的人,想争不该争的位置,你便只能是个废物。”
“你这个长相,也就只能被贵女买回去宠幸个一两日,再被玩腻了抛弃。”
“运气不错啊,被一个大夫买下来了,还不是贵女,哈哈哈。”
“买你的不是个大夫吗,既然她号称可知百病,想来也无需我们定时给解药了。”
“你啊,也就值这么点钱。”
“你以为,我们养你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已经三个月没吃过解药了,照这个势头下去,你只能再活两个月了。”
侵入五脏六腑的疼痛,每晚都在折磨他。
子渊能感受到的,便只有无尽的痛苦。
无所谓,倘若能早些解脱,也不错……
忽然,他额头一凉,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凉意传入身体。
身上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
纪瑛在床榻边守着子渊,手点在他的额头。
虽然不知道子渊具体是得了什么病,或是重了什么毒,但总归都是能靠她的金手指解决的。
渐渐的,她看见他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松展了些,呼吸也愈发平稳。
直到他沉沉睡去,纪瑛才送开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看了他一眼,随后小心翼翼的离开。
第二日。
一大早纪瑛便下去继续忙碌工作了。
子渊醒来时,觉得身子是从未有过的舒适和轻松。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而后飞快起身,跑到楼梯口。
他一眼便看见了底下等待看病的人群,人群自然也看见了他。
原本喧闹的环境忽然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开口说了一句:“纪大夫,这是你的夫婿?”
“纪大夫已经成亲了?”别人也跟上了话。
“太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给纪大夫介绍一个……纪大夫若是能做我的儿媳就好了。”
“纪大夫人美心善,能娶到她,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纪瑛忽然掀了帘子出来,拿着一个纸包,预备抓药。
她看见子渊,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东西前去拉他。
“不好意思各位,稍微等我片刻。”
她将子渊忙拉回二楼,唯恐他在众人面前忽然叫她一句“主人”。
子渊自是不知她为何如此,只听到了旁人的窃窃私语:“纪大夫真宝贝她这个夫婿呢。”
二楼。
子渊被拉进屋后直接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主……”
纪瑛忙虚捂住他的嘴:“嘘,以后,换个称呼,切不可再这样叫我了。”
“是。”
“以后在人前,你我二人就以夫妻相称,你要叫我夫人。”
“是。”
“平时倒也无需你做什么,有人来闹事的话你就管一管,另外为了节省时间,每日的三餐你便去替我买好吧。”纪瑛拿出一锭银子给他,“这是你我二人一个月的伙食费。”
说完,她又给了他一锭银子:“这是你一个月的工钱。”
“是……”
子渊刚接过银子,纪瑛便又急忙下楼去给人看病了。
他看着银子,微怔了片刻。
……
“纪大夫,你这天天给人治病,又不收钱,如何能养活自己……和你那个夫婿啊?”好心的大妈在纪瑛替她把脉时说道。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收,权贵之家我还是收钱的。”纪瑛解释道。
“但你如何得知对方是不是权贵啊,再说了,我们这样的小地方,能有几个权贵?”
“名号打出去后,自然会有权贵从别的地方过来找。”钱不钱的无所谓,够花就行,她主要还是为了心愿之力。
先前她在王府得的那千金估计这辈子都花不完了,所以她也就没有刻意去计较诊金的事。
不过确实人的病可大可小,她又不收人钱,届时所有的患者都来找她,别的医馆就要做不下去了。
她自己不赚钱,也不能抢人饭碗呀。
于是纪瑛想了想,往外重新贴了个牌子:只收疑难杂症的患者,根据患病情况收费。症状越越轻、越好治的病,收费越高。请各位患小病的人非必要不要过来。
这下子,纪瑛和她的医馆又出了一次名。
往日想找她麻烦,但还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的医馆都纷纷打消了这个想法。
的确瘟疫他们也治不好,普通的小病纪瑛也不再接诊,还要找人家什么麻烦呢?
晚上。
纪瑛自己捏着有些酸疼的肩膀,往房间走去。
她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烤鸭的香味。
白日里子渊给她送饭,都是是悄悄放到她桌上,她也是匆匆吃两口就继续治人,如今细细想来,她好像已经一整日没有见过子渊了。
于是她拎起桌上的烤鸭,跑去了子渊的屋子。
“子渊,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烤鸭的,一起吃吗?”
“是,夫人。”子渊让开位置。
听到他这个称呼,纪瑛先是不适应了两秒,然后忍不住笑了笑。
忽然,楼下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却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