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将病例转向陈点,“圣光”。
“这么巧?”陈点瞪圆眼睛看着苏诺手里的档案。
“看起来不像是巧合”,杭安声音低低沉沉,语气中思虑万千。
苏诺凝眉低头,思考着这其中的联系。沉吟一声,她开口嘀咕道,“两次”,她抬头看向杭安,“姜片玉曾经说,我在进环宇酒店之前就见过他两次”。
“除了演讲比赛的照片,还有什么?”陈点有些摸不着头脑。
杭安偏过头看向印在角落里的“圣光”,眼神中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不是巧合”,杭安举起手中的患者报告,看着这几个字淡淡说道,“孤儿院里,柳青兰的照片册上,极有可能有姜片玉的照片。”
“而且,我们最近的这几件案子的当事人里,单亲妈妈和孤儿不在少数,这都和姜片玉本人的生活相吻合。”苏诺蹙眉说道。
“你怀疑前几个案子也和他有联系?”楚陌陌试探地问道。
“嗯”,苏诺简短应了声。
看着杭安接电话的动作,几个人默契地安静下来。
“把他看好,带过来”,杭安眼睛里是狠绝的神色,他挂断电话,环视围在身边的几个人,“冯平醒了”。
“我们所有的突破口,都在他身上了”,苏诺闭目深吸一口气,是准备打一场硬仗的信号。
苏诺和杭安坐在椅子上没说话,低头看着叶渊的档案,余光瞟向坐在对面的冯平。
他又高又壮实的身体被困在椅子中间,脸看起来方方正正,高高凸起的颧骨此刻显得更加锋利,他抬起手,从高挺的鼻梁上摘下眼镜,放在桌上。
“别白费力气”,冯平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的语气中能听出强烈的隐忍,“我什么都不会说”。
苏诺视线移到他脸上,他嘴唇发白,显然在克制伤口传来的痛感。他闭着眼睛大口呼吸,并不打算和苏诺产生眼神交流。
“什么都不说的话”,苏诺拖长尾音,顿了顿,“姜片玉可就难逃罪责了,毕竟光是杀人,就已经是……”
“什么杀人?”他皱起眉,姿态中有明显的恼羞成怒,是想要掩盖事实的姿态。
苏诺见得多了,她并不慌乱,静静看着冯平,想要试探出环宇酒店到底和哪几件案子有关系。
“付歌”,苏诺信心满满说出这个名字,冯平也并不意外。
“乔亦,何轩。”
冯平目光颤了颤,眼神中思虑之色加重。
“林程,周淑怡”,苏诺身体向前倾,直视冯平的眼睛,“消失的安朵,她父亲安渝”。
冯平安静下来,指尖在手铐上摩擦,低着头遮去眼中的神色。
他安静了很久,就在苏诺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淡淡开口。
“他没杀人,人都是我杀的”,冯平猛地张开眼盯着苏诺,眼底泛红。
苏诺眉头一跳,“都?”
冯平垂眸,强调了一遍,“都是我杀的,和他没关系”。
苏诺断定这些人的死,和姜片玉都脱不开关系。
“你为什么杀人?”她将计就计,继续问道。
“因为他们不懂知恩图报,以怨报德”,冯平眼中流露出厌恶。
苏诺眼睛眯起来,“你也认为你们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她偏过头等着冯平的回答。
“不是正确”,他缓缓起身,贴紧桌子压着嗓子说道,“是伟大的事情”。
苏诺皱了皱眉,垂下眼眸。
“有多伟大?”杭安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看着他。
冯平盯着杭安的眼睛,满意地笑笑,“如果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你一定会敬仰他”。
“这句话我听累了”,苏诺摆出强硬的姿态,“如果你们真的认为你们做的事是如此伟大,如此正确,为什么不敢把它讲出来?”
犹豫的神情在冯平脸上愈来愈重。
“你们每天都在为所做的事情渲染伟大的色彩,却不敢把所有事情清朗地讲出来,真是笑话。这背地里究竟在做什么草菅人命的勾当,我们可就不得而知了。”苏诺的言语和姿态中透露出不屑一顾的姿态。
冯平显然被苏诺的话激怒了,神色有些动摇。
“器官移植”,苏诺不愿再和冯平周旋,冷声开口。
冯平惊讶看着苏诺,许是没想到她已经查到这一步。他眨了眨眼,泄劲似的向后仰去,头靠在墙上。
“对”,他脸色干黄,神色凝重,“他在救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冯平呼了口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渗出血的伤口,“你们没有抓到他,对吧?”
苏诺看着他没说话。
他松了口气,勾唇微笑起来,“他们没让我失望”。
看着杭安和苏诺心里怒火烧得正旺,脸上阴沉地像是黢黑的煤炭。
“姜片玉救过他们的命,或者即将救他们的命,他们感激他,是应该的”,冯平顿了顿,“我也是其中一员”。
听到他说起自己,苏诺紧紧盯着他。
“我曾经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垃圾”,冯平缓缓说道,伤口的疼痛让他气息有些不稳,嗓音里有些颤抖,“到了三十几岁,还是个单身汉,每个月拿几千块的工资,上班下班永远没有固定时间,永远都在加班,永远没办法升职加薪,在领导面前像个孙子一样听话。”
说这些话时,冯平脖子直勾勾挺着,眼里射出寒光,怒气在脸上环绕。
“我不是没有努力工作,我每天累死累活,写出那些方案,想些新奇的点子,分析用户喜好。但是他们告诉我,我设计的那些产品,肯定一样都卖不出去,和我本人一样,都是垃圾”,冯平苦笑,面部扭曲而狰狞,“年轻真好啊,年轻真好,有天赋真好”。
他吞了口唾沫,似乎是想咽下一口怒气。
“后来经济萧条,公司大裁员,第一个裁掉的人就是我”,他说着,笑出声来,“是啊,不裁我裁谁,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最没用的废物,裁我是最好的选择”,他一双眸子像是深水潭,散发寒意,“我不服,我就是要做出点成绩来告诉他们,我冯平也是有天赋的”。
脖子上的青筋随着他激烈的情绪逐渐凸显,手紧紧攥拳,他眼中满是不甘。
“我自己开了公司,想来你们应该也查到了,物联网公司,我招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和我一起。我们都有理想抱负,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那段时间,我们没日没夜地坐在电脑前,大家从来不喊累,但我能看出来,项目一个接一个的失败,大家都已经没了斗志了。”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
“更可悲的是,我体检查出了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