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医生说，虽然是良性的，但是即使用最好的方法治疗，也只能再活一到两年。”

　　他吞了吞口水，怒目圆睁，“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人高高在上压榨我的精神和肉体，他们每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只有我还一事无成，凭什么！为什么现在甚至连我的时间都要剥夺！大家都说，勤能补拙，可是留给我勤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了，我拿什么补拙！”

　　他的声音颤抖且嘶哑，其中蕴含许多情绪。

　　苏诺抬眸与他对视，眼里不自觉地透露出怜悯之色，看得冯平呆愣一瞬，他立刻回过神来。

　　“不需要你可怜我！”冯平想都没想，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你很在意，别人看你的眼神”，杭安对他说道。

　　冯平提着气，调了调坐姿，不理杭安的话自顾自说下去。

　　“我在医院门口见到了他，姜片玉就像是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他看到了我手里的检查报告，问我愿不愿意相信他，他能让我健康地活下去。其实那时候我并不相信他有这么大能耐，但是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只能活一两年更让我痛苦的了。”

　　他释然地看着苏诺和杭安。

　　“我答应了。”

　　苏诺上下打量他，“答应什么？”

　　冯平清了清嗓子，“算是医学实验，无非就是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的情况下，让一个不在医院工作的医生做手术而已”。

　　杭安听着他为姜片玉的行为做的说辞，觉得可笑。

　　“这和犯罪有什么区别？”杭安冷声问他，眼里满是审视的目光。

　　“这是在救命”，冯平回答地很流畅，他心里已经想了千百遍这样的问题，“是，他可能是违背了一些规定，可他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好事？至少他让我活了下来，而不是像你一样”，冯平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想让我死”。

　　杭安猛地拍了下桌子，他腾地站起来，俯身看着冯平，把他吓得颤了颤。

　　“那天跟我们交手，用玻璃扎破苏诺脖子的是你”，杭安指着苏诺的脖子，手气得微微发抖，“承认杀了人的是你，在音响里装监听功能的是你，这里哪一件算是好事？”

　　冯平更着脖子，迎上杭安的目光。

　　“为了造福更多人，这些不听话的就活该被牺牲。”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苏诺听不下去，咬着牙说道。

　　“能救人就能杀人，这个规矩在医院里是人尽皆知的法则。”

　　“哪家医院？”杭安的语气中已经不剩多少耐心。

　　“圣光医院”，冯平挑眉，语气骄傲。

　　看着冯平的叫嚣的气焰，杭安觉得自己额前的青筋在突突跳动，他憋着气，感受到袖口传来的力量，他偏过头看见苏诺垂眸抓着自己的袖子。

　　杭安深深吸一口气，他感受到自己的气息都在颤抖，他坐下来，看着冯平。为了得到更多线索，现在还不是他发作的时候。

　　苏诺冷眼看冯平，“你和姜片玉之间有什么交易？”

　　“交易？”

　　“嗯。”杭安嗓音低沉，一个单音节却能听出威压的气势。

　　“我们之间算不上交易，为他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在报答他”，冯平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眼神诚恳，态度谦和。

　　“他为你做了肺移植手术”，苏诺用了肯定的语气。

　　“是”，冯平回答，“他的医术高明，做完手术留下的痕迹很小，做完也没有任何不适。我想要给他钱，想要报答他，但他却拒绝了。他告诉我自己在学校没有拿到毕业证的故事，他说，他现在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我很气愤，又很心疼他，这样心地善良的人，为什么不能得到尊重，为什么没有更好的平台让他施展才华？”

　　苏诺细细揣摩他的话，她听得出来，这几句质问不仅是说给姜片玉的，也是他说给自己的。

　　“后来呢，你们做了什么？”苏诺在语气中对他们的故事展现出兴趣。

　　冯平的表情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后来，我主动要求，帮他一起打造一个属于他的医学实验室，我要帮助他完成他的梦想”。

　　“付歌也是其中一员？”苏诺紧盯冯平的反应。

　　冯平沉吟一瞬，“她曾经是”，他抬眸看着苏诺，眼睛里是蔑视的神色，“但她决定脱离这个伟大的事业”。

　　“因为她觉得自己做错了”，苏诺接上他的话。

　　冯平没有否认。

　　“是从音响的监听功能里听到了付歌视频里想要对牧云说的话，对吗？”

　　冯平饶有趣味地看着苏诺的脸，态度没有最开始那么激烈，反而平和了很多。

　　“对”，他语气刻意的上扬，听得杭安暗暗不爽，“还要感谢你们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不然我们也找不到这个叛徒”。

　　苏诺垂眸，她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她知道，如果证明付歌是因为音响的监听而死，那么线索就可以串联起来，他们就能更快破案。

　　但问出问题那一刻，她还是很希望冯平告诉她。

　　不是因为那个音响。

　　付歌不是因为他们而死。

　　“为什么杀她”，杭安直截了当。

　　“那天她来圣光医院，说是要找姜片玉商量下一台手术的事宜。这女人，真能装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刚进姜片玉的房间五分钟，我就听到了音响传来的动静。她想要终结这一切”，冯平眼神凶狠，眼中杀意尽显，“她想伤害姜片玉”。

　　冯平双手一摊。

　　“这是我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我立刻冲进去，那时候她正打算动手，手上拿着根注射器。我用乙醚捂住她，没两下她就不挣扎了。后来姜片玉让我……”

　　冯平原本正沾沾自喜地讲述杀害付歌的过程，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错愕地看着苏诺。

　　苏诺勾唇一笑，“怎么不讲了？”

　　冯平垂眸不说话。

　　“因为杀付歌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苏诺的声音幽幽传入冯平耳中，让他打了个寒战，“无论手法还是处理尸体的精细程度，都不是你能做到的”。

　　冯平抬眸看向苏诺，眼里惊喜的神色让苏诺摸不着头脑。

　　“你也觉得他医术高超，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