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事故？”苏诺一字一顿咬牙说道。

　　“嗯”，姜片玉镇定自若，“麻醉觉醒本就是小概率事件，那个时候的器官移植手术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我一个人难免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但是现在不会了，现在的手术麻醉都是刘阳焰负责的”。

　　他说着往后瞟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男人听着姜片玉的话，身体不由自主颤栗。

　　看苏诺和杭安都在上下打量他，姜片玉急忙说道，“忘了向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医师”，他手向后划，随意指了指他，“刘阳焰”。

　　听到自己的名字，刘阳焰擒着楚陌陌的手稍微松了松，他起身向杭安和苏诺点头示意。他悄悄抬起头，和杭安四目相对的刹那，就立刻别开头退了回去。他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是不常与人打交道的模样。

　　“我的本意是让乔安在不知不觉中完成器官移植手术，再把她平安地送回家里。发生麻醉觉醒，造成现在这种结果，也是我不想看到的”，姜片玉平静说道。

　　苏诺心下一沉，“你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所以就杀了乔亦，杀了何轩，试图杀掉陈忱，杀了所有在调查你的人。你追杀乔安两年，把她逼成现在这幅模样，这就是你弥补过错的方式？”

　　姜片玉难得安静下来，他显得有些为难，看起来是在措辞。过了一会，他犹豫着开口。

　　“在实验中，如果实验对象出现了不可控的现象，我们就要立刻终止实验，并且销毁实验对象”，姜片玉一板一眼地对苏诺讲，他语速很慢，似乎是怕苏诺听不懂，“这是为了避免更无法挽回的后果，也是保护其他实验对象的方法”。

　　看苏诺不说话，姜片玉试探性地询问，“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苏诺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什么叫实验对象？她答应了吗？她同意了吗？”

　　“我说过了……”

　　“别给我讲你那一套人人都应该自愿成为供体的理论”，苏诺打断姜片玉的话。

　　姜片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乔亦的死对于乔安来说很残忍，所以我做出了补偿”。

　　他语气诚恳，字字句句都认真至极。

　　苏诺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明白过来。

　　“眼角膜”，苏诺冷声开口。

　　按照姜片玉的思路，他口中的补偿除了这个，苏诺想不出别的。

　　“你把乔亦的眼角膜给了牧云”，看姜片玉没说话，苏诺更加笃定。

　　“这样她哥哥就能以另一种方式看着她，她最爱的歌手也可以避免失明的风险，两全其美”，姜片玉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苏诺深知自己没有办法和姜片玉在结论上达成一致，索性放弃与他争执。她与杭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相似的神情。

　　“是李逸杰动的手吗？”杭安低声问道。

　　“是”，姜片玉神情坦然。

　　“他是你的刽子手”，杭安语气淡淡。

　　“刽子手，算不上”，姜片玉也不看杭安，有些自说自话的意味，“付歌找到合适的器官供体和受体之后，他负责实际动手而已。除此之外，一些不遵守约定的实验对象，需要处理的，也会让李逸杰去做”。

　　“这是他儿子李阳光住在这里的报酬”，杭安平静看着姜片玉，缓缓说道。

　　姜片玉点了点头，没有答话，他从刘阳焰手中接过遥 控器，对着身旁的病房按下按钮。

　　两侧的墙体缓缓升起，隐藏在米白色墙体后的是雾面玻 璃墙。

　　他镇定地看着手里的遥 控器，又按下一个按钮。

　　两侧的雾面玻 璃变为透明，里面的景象一清二楚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像张婷婷说的一样，每个房间都配备了顶级的医疗设备。几乎每个房间都住着人，他们躺在床 上，许多导管交织在一起，从他们身体里穿过。

　　透明的导管里流淌着不同颜色的液 体，它们各司其职，让躺在床 上的人能够继续活下去。

　　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苏诺和杭安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一眼望去，这条长长的走廊里躺满了人。

　　一个接一个透明的玻 璃房子，就像并排摆放的玻 璃棺 材。

　　“在你们看来，这些仪器和药物就只是医疗用品而已。但是对他们和他们的家属来说，这些就是他们能活下去的希望”，姜片玉顿了顿，转过头看着苏诺和杭安，“我对你们来说是杀人犯，但对他们来说是救世主。你怎么看我，怎么看待我正在做的事，都取决于你有没有器官移植的需求而已”。

　　见苏诺还没从面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房间，“那个就是李阳光”。

　　苏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肤色雪白的男孩躺在床 上。他的肤色快要和床单的颜色一样白，身体很瘦，隐约能看得到骨头的形状。

　　“你知道他住在这里，只是活着，一天要多少钱吗？”姜片玉态度平和，嗓音温柔。

　　苏诺看着李阳光身边摆满各式各样的药物，又扫了眼始终没有停止运转的仪器，垂下眼睛，没说话。

　　“每天十几万”，姜片玉声音轻轻的，但却掷地有声，“如果李逸杰不让他住在这，他会死。如果住在这，就要完成我的任务，这算是等价交换。不，我觉得他更占便宜些”。

　　苏诺看向姜片玉，她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出苏诺的意思，姜片玉眼中带上些笑意，他凑近了点，“苏警官会怎么选？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还是为了儿子能活下来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苏诺别开头，躲开他凑近的脸。

　　“你也是这么要挟张望北的？”杭安急忙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想让他离苏诺远点。

　　他看着杭安，停下了靠近苏诺的动作，“对，叶渊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但是张望北和李逸杰不一样，只要有合适的供体，张望北就愿意让叶渊进行移植手术，只要能活下去，张望北就心满意足。但李逸杰希望李阳光能够拥有最纯洁最干净的器官供体，所以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进行移植手术，而且这个计划在十几年前李承恩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实施了，我阻止不了”。

　　“你阻止不了”，苏诺冷哼一声，“你有这么无辜？”

　　姜片玉环顾四周，看着长廊里自己医治过的病人，满足地点点头。

　　“李逸杰手机里收到的几条短信，都是你和冯平下达给他的任务”，看姜片玉默认的姿态，苏诺继续说下去，“康云结，一个脑溢血突发去世的大堂经理，是你选好的器官供体，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