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处理尸体，苏诺抬眸对上姜片玉的眼睛。

　　“在尸体上用亚甲蓝染色，是你做的吗？”

　　“是”，他语速很快，不假思索，似乎早已料到这个问题。

　　“给身体染色，为什么？”

　　“我做过的器官移植手术太多，为了避免多次更换造成身体损伤，所以我在做过手术的患者体内用亚甲蓝画了个图案。”

　　他看着苏诺微笑起来，眼睛渐渐发出些光来。

　　“那个图案你喜欢吗？”

　　苏诺皱眉看他，“你的图案，由圆心向边缘晕染开的蓝色圆形，有什么寓意？”

　　看姜片玉把手伸进自己裤子口袋里，杭安用稍稍恢复的力气，将苏诺护在自己身后，警惕看着他。

　　看着杭安的动作，姜片玉笑笑，“杭队长，别紧张，我都已经把你们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我还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立在地上，他食指拇指捏住硬币，给它轻轻使了个力，硬币在地上旋转起来。

　　他用神采奕奕的目光看着苏诺。

　　硬币在地上快速旋转，形成的虚影和亚甲蓝的标志如出一辙。

　　苏诺与杭安对望一眼，互相传递了眼神，齐齐转向姜片玉。

　　“你想说明什么？”苏诺冷声问道。

　　“这个世界，抛硬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许多事情并不是单纯只有正反两面，也没有纯粹的对错，就像这枚硬币一样”，他把硬币捏在手里，举在苏诺面前，“它看起来只有正反两面，但是在正面和反面的临界点上，有一个极致而美妙的状态。它可以立在正反之间，甚至可以旋转起来，达成的效果，纯粹的正反两面任何一边都达不到”。

　　“这就是你为自己犯下罪行找到的说辞？”

　　苏诺抬眸看向姜片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是说辞，这是我创立圣光和环宇十府的初心”，姜片玉义正言辞道。

　　“你们的初心是什么？用冯平的放大镜音响去窃 听获取隐私信息和家庭生活状态，然后再派付歌接近目标，最后让李逸杰下手”，苏诺慷慨激昂，用逼视的目光注视他，“这就是你的初心”。

　　姜片玉沉吟一声，“放大镜计划的确是我们成立圣光医院的第一步，利用物联网的特点，收集用户的生活习惯和家庭环境，是我们进行受体和供体筛选的重要环节。我称它为放大镜计划，是一种比喻。我希望利用物联网的手段进入他们的生活，放大他们身上的特点，从而建成一个器官库。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器官移植带给人类的益处”。

　　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解释，苏诺的目光沉重而严肃，“你就不怕有人举报你吗？”

　　“举报我？”

　　姜片玉冷笑一声，看苏诺的眼神闪着精明的光。

　　“这个世界上最牢靠的绑定关系，就是有共同的利益。只要我和他们之间还有共同的目标，他们就会团结起来，不谋而合，保持沉默。只要他们还有一天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有可能用到我，他们就要保证我的安全。”

　　听着他揣摩人性，苏诺眸子又阴沉了几分，打心里觉得厌恶。

　　“就凭这些，不足以支撑你们运行这家医院四年”，苏诺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身旁的玻 璃病房，“这里每一台仪器都要消耗大量资金，你哪来的钱？”

　　许是没想到苏诺会问到这，姜片玉眼神中难得有些迟疑。

　　“这个世界上，用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比如这些昂贵的医疗器材、每日都要消耗的药物和所有维持这里运转的费用，这些都可以靠钱来解决。但是，也有很多东西用钱买不到。”

　　他说得极慢，眼神闪烁，边说边观察杭安和苏诺的表情。

　　“有些人拥有很多钱，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健康。而我呢，是一个医生，我可以做那些医院里不愿意为他们做的手术。总而言之，他们刚好有钱，而我碰巧可以让他们拥有健康，所以他们愿意为圣光医院的运转提供资金支持。”

　　苏诺盯着他的脸，“简单来说？”

　　姜片玉沉了一口气，眼神慵懒，“简单来说，我为这些有钱人定期更换更加健康的器官，以延长他们的寿命。他们定期为我提供资金支持，以维持我医院的运转。”

　　看得出，苏诺听到他的话怒火攻心，眼里已经有火苗乱窜。

　　“这并不是我建立医院的初心，但是如果我想要维持医院运转，我必须要做这些我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很委屈吗？”苏诺声音飘进他耳朵里，冰冷得像是冰雹砸在身上。

　　“最开始做器官移植手术，我是想救人的，我发誓。”

　　姜片玉眼神急切地看着苏诺的脸，语气诚恳至极。

　　“别说这种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苏诺眼底透着藏不住的狐疑，对他的辩驳不屑一顾。

　　“谁都可以不信，唯独你不可以。”

　　姜片玉目光灼灼，盯着苏诺的脸。

　　苏诺的目光在姜片玉脸上扫视，不明白他的意思。

　　“让我坚定信念建立圣光医院的伟大研究，与你有关”，姜片玉的脸在苏诺面前放大，“你也是我的实验对象”。

　　苏诺的脑子里像是藏了一颗炸雷，“轰”得一声将所有思绪夷为平地。

　　她深吸一口气，警惕的目光掠过姜片玉的脸，她不知道姜片玉会说出什么，但她知道，她即将听到的话一定会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看苏诺眸子微颤，恐惧和惊慌交错在眼睛里，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姜片玉觉得有趣，手在苏诺头上轻轻摸了摸，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别害怕”，温柔而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苏诺心提到嗓子眼儿。

　　杭安用小臂撑住姜片玉的肩膀，堪堪将他推开些距离，用光了力气的杭安将胳膊拦在苏诺身前，大口喘着粗气。

　　苏诺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杭安，细细的汗珠从他后颈渗出来。她看到杭安的肩膀在颤抖，大臂绷紧，死死抵在自己身前。

　　她更害怕了。

　　她害怕姜片玉说出的话，让面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她害怕他告诉自己，过去二三十年的人生，都是南柯一梦。

　　姜片玉被杭安推开，也不恼。他低头抚平被杭安揉皱的衬衫，抬头看着他们笑起来。

　　“器官移植，并不是简单的取出来、放进去，而是需要让它适应一个新的身体，从而为新的身体服务。”

　　姜片玉挺起胸膛，像是在展示自己领先业界的最新研究成果。

　　“对于大部分的器官来说，它们只单一地负责一项工作。所以它们能很快地适应新的身体，承担自己的本职工作，不会对身体的正常运转和其他器官造成任何影响。”

　　他的笑容带上些神秘感，眼里有若有所思之色，目光在杭安和苏诺的脸上流转。

　　“但是有一个器官不一样”，他声音中沾染魅惑。

　　苏诺心中猜到几分，呼吸一滞。

　　“大脑。”

　　姜片玉清晰地说出这两个字，苏诺心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