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陈点从姜片玉身后跑步向前，飞身给他一脚飞踹。

　　苏诺立即冲上前去，用衣服按住杭安正在冒血的伤口。

　　杭安痛苦地皱眉，他只觉得浑身无力，眼前一片黑暗。四肢软绵绵的，身体先是沉重，而后又变得轻飘飘的，他觉得自己似乎飘在空中。

　　他想再看一眼苏诺的脸，但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变得绝望而无助，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如果不是能听到苏诺在哭，他甚至会觉得就这样睡着也不错。他想要安慰她，让她别再哭了，但是他却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已经看苏温明向他缓缓走来。

　　他对自己和蔼地笑起来，“你小子也来了？”

　　“是啊”，他会平淡地回答苏温明，然后缓缓走到他身边，和他愉快地攀谈起来，讲讲这几年苏诺的变化。

　　他告诉苏温明，这个臭丫头把他送的手表都摔坏了。

　　苏温明摆摆手，笑着感叹，“罢了罢了”。

　　苏温明会叹口气，对他说，“苏诺那丫头一定会怪我们，怪我们没有继续陪在她身边，怪我们一个个都离开她。她一定会在来扫墓的时候，故意送几朵长相奇怪的花花草草，用来报复我们”。

　　他对苏温明笑着摇摇头。

　　苏温明接着说，“这辈子我亏欠她很多，我唯一做的一件事无非就是爱她，然后离开她。”

　　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苏温明的脸变得模糊起来，话说了一半，后半句他就听不清了。

　　他听到耳边苏诺带着哭腔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回应着苏诺，但他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姜片玉反手一掌向陈点拍来，他用胳膊挡住，另一只手挥拳朝他肚子上砸去。姜片玉吃痛在地上打了个滚，挣扎着爬起来。他摇摇晃晃，立陈点面前。

　　“你不想让他活了吗？”他对陈点淡淡说了一句。

　　陈点咬了咬牙，向他扑上去，不等他喘 息过来，就挥起拳头朝他的脸砸去。

　　姜片玉看准时机，在地上滚了一道，躲过陈点的攻击。

　　陈点看了眼姜片玉的身后，垂眸低头。

　　手 枪瞄准了姜片玉的心脏位置，食指在板机上暗暗用力。

　　扣动扳机的瞬间，楚陌陌伸手轻轻压了下举枪的胳膊。

　　枪声响起。

　　姜片玉低头看着自己腹前的衣服，血在黑色衬衫上并不明显，暗红色在衣服上晕染开来，熟悉的血腥气钻进鼻孔。

　　他转过身，看到石颢举着枪站在他面前，枪口还有未消散的硝烟。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看着手上鲜艳的红色，他凄然一笑。

　　他透过石颢的身影，看着跪在杭安身前的苏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痛感渐渐席卷全身，他两腿发软，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几步。

　　最后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杭安，他便颓然坐下，很快失去了知觉。

　　红色的水平线笔直划过屏幕，心电检测仪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身边满是嘈杂的声音，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们说话的声音急切但清晰。

　　仪器运转的轰鸣，金属碰撞的声音和人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交响曲一样形成和 谐而自然的合声。

　　他听得到声音，但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这到底是哪啊。

　　突然，四周寂静下来，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周围一片黑暗，像是在他面前降下巨大的帷幕。突然，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亮光，光芒并不耀眼，但是在这一片纯粹的黑暗里显得十分醒目。

　　他双目紧紧盯着那个亮起的圆点，它竟然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这束光亮完全驱散了黑暗，四周变成了有些朦 胧的白色。

　　纯白色的光变成淡淡的粉橘色，听力重新恢复了作用。

　　“这都第几天了，安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听着陈点有些懊恼的声音，他转了转眼球，隔着眼皮，他感受到灯光有些暖意，阳光很明媚。

　　四肢的存在感渐渐增强，他感受到手脚的存在，右手似乎比左手更加温热些。

　　缓缓抬起眼皮，刺眼的白色褪去，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向身侧，苏诺正抓着他的右手。

　　感受到他的动作，原本坐在床边的苏诺一骨碌窜到他面前。

　　她神色有些慌乱，一双黝黑的眸子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随着她紧张的神情，眼眶中渗出些泪水来。

　　泪水扑簌簌掉下来，滴在杭安胸口，温热的泪珠让他对生命的感知更强了些。

　　“安哥，你可算是醒了”，陈点虽然极力隐藏，但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哭腔。

　　杭安挣扎着坐起身，胸口中刀的位置还有些隐隐作痛，他吃痛抽了口冷气，缓缓吐出。

　　病房门打开，楚陌陌和石颢一前一后走进来。看到杭安坐在病床 上的一刻，楚陌陌怀里的鲜花从手中滑落。她怔怔看着杭安，愣了几秒钟，慌忙捡起散落一地的鲜花，快步走上前。

　　“感觉怎么样？”看到杭安康复，石颢欣慰不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

　　看着石颢直直盯着杭安胸前的刀口，陈点干咳两声，“嘛呢嘛呢，这叫英雄勋章，懂不懂啊，不给看”。

　　陈点一边说着，一边把石颢推远。

　　石颢手搭上后颈，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笑笑。

　　“午饭带的什么呀？”陈点语气轻松调皮，看向石颢手里提着的袋子。

　　“湘菜，都是你们以前爱吃的”，他急忙答道，又炫耀似的向苏诺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还给学姐带了戴聪明豆”，说完他和陈点互相使了个眼色。

　　“你跟着陈点学不到什么好东西”，苏诺虽是阴阳怪气的语气，但从中不难听出打趣之意。

　　看杭安眼巴巴看着自己，石颢回想起自己住院的场景，嘻嘻一笑，学着杭安当时的语气对他说道，“没有你能吃的，老实呆着吧”。

　　杭安脸上笑意更深，嘴上却骂骂咧咧，他对着苏诺说道，“这就是你学弟？”

　　苏诺眼睛张大，挺起脖子，“这还是你带出来的人呢，是跟你学的”。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钟，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深沉而严肃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们喧闹的气氛。

　　“郑局”，陈点收起胡乱搭在桌子上的腿，利落站好。

　　郑立肖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个人，最后将视线落在杭安脸上。他缓缓走进来，坐在杭安身边。

　　“郑局”，杭安看着郑立肖一板一眼的动作，声音弱了许多。

　　他伸手拍了拍杭安的肩膀，力度控制地刚好，既没有牵动伤口，又让杭安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

　　“我来呢，是要传达一个消息”，他清了清嗓子，和苏诺交换了眼神，继续说下去，“双青市公 安局刑侦队长杭安”。

　　“到”，杭安几乎是条件反射答道。

　　郑立肖停顿几秒，周围几个人屏息凝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