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哲离开那间不起眼小屋的时候,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了。
今晚的天空是个阴天,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偶尔还有一两滴零星的小雨滴落,配合着安静的四周,透露出一股萧瑟的感觉。
迎面吹拂而来夹杂着花香的寒风,让何哲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无比清醒,默默的在脑海中将刚才见面的事情给复盘了一遍,许多原本忽略的细节,全部都回想了起来。
“这个女人果然厉害。”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交谈的过程中,有许多事情,自己都在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真不愧是凭借一个女儿身能够在张家站稳脚跟,果然非同等闲之辈。”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脑子里没有半点困顿之意,索性拐了个弯,直奔藏书阁。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山顶上一片寂静,路过半山腰的值班室时,忽然想起了那份绘制工整的地图,虽然最后没有用得上,但是钱已经提前付过了,想必这个时候,应该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过着梦寐以求的两人生活。
山上的保安跟他已经熟了,不像之前那样人人喊打,甚至有消息灵通的,还冲他露出了笑容。
何哲笑着点头回应,他向来不是个高冷的人,能够与人为善,自然是件乐事,一一点头回应。
就这样一路来到了藏书阁,可当他刚推门走进去,肠子都差点悔青了,恨不得掉头就跑。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有那么可怕么。”
张文涛一脸不满的哼声说道。
既然躲是躲不过去了,何哲硬着头皮,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都商量好了,全都在这等着我呢。”
他压根儿没想过自己去见马月如的事情,能够瞒得过大长老的人,与其遮遮掩掩,倒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张文涛上下打量着他,神色有些异样,说道:“怎么样?见过那个女人了吧,她给你开出什么条件。”
何哲走进了藏书阁,反手将门关上,随意的坐在了地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让我在后天的家宴上放水。”
张文涛等了一会,见没有下文,不禁好奇地说道:“就这些?”
何哲嗤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你以为她想让我干什么,难道还以为让我杀了你们,那怎么可能。”
张文涛心里一喜,其实当他知道何哲去见马月如的时候,内心是非常复杂的。
他的身份特殊,虽然备受尊重,但实际上内心却非常孤独,连个能说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如果要是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他心中必定难受到了极点。
幸好现在看来,情况似乎还不错,没有到达他之前预料中的最坏情况。
“哈哈。我就觉得你不会笨到这个地步,去跟那个笨女人一伙!”
看着欢呼雀跃的张文涛,何哲抿了抿嘴角,摇头说道:“既然你放心了,就赶快回去睡觉吧,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出来乱跑,被你爷爷知道,肯定又要骂你了。”
张文涛冲他做了个鬼脸,嘴硬的说道:“我才不害怕呢,他又不知道我出来了。”
何哲没有再多说,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下午没有看完的书,还有那个被他一直放置在这里的手电筒,看起了书。
嘴上虽然说着不怕,可张文涛明显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而已,呆了一会儿之后,打了个招呼,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偌大的藏书阁里重新安静了下来,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从书架缝隙上透出去的光洒落在墙壁上,形成了诡异的影子。
这本书下午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何哲把最后几页翻完之后,将书重新放回了架子上,没有着急去拿新的,而是静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阁下在暗中观察了我这么多天,是否有些不太礼貌?”
他空荡荡的声音在藏书阁内回荡着,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以为他发了癔症,是在自言自语。
过了一根烟的功夫,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慢慢的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在昏暗的手电筒光芒下,唯一能看清的是他最有标志性的乱糟糟头发。
幸好何哲视力远超常人,哪怕周围昏暗无比,也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容貌。
“冬……冬伯,怎么会是你?”
他的神色大为惊讶,可随着仔细观察,又露出了恍然之色。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窗外的玻璃上凝出了一层漂亮的霜花,冬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可是依然面如常色,显然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
何哲脸上的惊讶很快就不见了,沉声说道:“原来这些天都是您在暗中观察我,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冬伯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扫过了书架,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地问道:“这些天书你一共看了有多少本?”
何哲哪里有功夫去数这些,估莫着说道:“大概有个三四百本吧。”
“记住了多少?”
“知识这东西记到脑子里,具体到多少这哪能说得清,不过能有个七七八八。”
“那好我现在考你一下,有一本名叫正骨传的书,里面讲的十二种接骨办法是什么?”
“这个我有印象,分别是正位法,快手法……”
“药汤决怎么背?”
“治病救人,汤药为先……”
“推血针法!”
……
两人说话都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冬伯问题还没有问完,何哲就已经说出了答案。
一口气问了二十多个问题,基本上涵盖了书架上所有的内容,何哲全部一字不差的回答了出来。
冬伯眼神中透露出了满意之色,笑着夸奖道:“很厉害,基本上和我当年差不多。”
“您的自我夸奖,真的很含蓄。”
冬伯哑然失笑,脸上闪过的怀念之色,曾几何时,他也是位才情洋溢的少年,风华正茂,不可一世,豪言要看完藏书阁内的每一本书,那时的她总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冲他笑,温婉含蓄宛如静静绽放的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