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哲没有去打扰眼前这位面带微笑的老人，他已经失去太多了，如果连仅剩的梦都要打碎了，世间未免太过残酷了。

天上浓厚的乌云逐渐散去，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外，静静地倒映的两人的身影。

一阵夜风吹过夹杂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原来是山间含苞待放的梅花，在这个时候盛开了。

嗅着这股香气，冬伯脸上突然露出了温柔至极的笑容，望着藏书阁的角落处，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最喜欢的梅花……开了，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坚持的好辛苦，现在终于不用再等了……”

何哲后背一阵钻心的寒意，他面色大变，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大声的说道：“冬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冬伯猛的转过了身，虽然依旧是乱糟糟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裳，但是身上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恍然之间，何哲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当年的对错我也不想去辩解太多，之所以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便是因为肩负着藏书阁的大秘密，本来我想将它交给文涛，只是他毕竟……太冲动和不理性，而你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个空档。”

何哲听的越来越晕，不禁纳闷地问道：“你越说我越迷糊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冬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凝望着藏书阁，神色唏嘘的说道：“外人都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存放着书籍的地方，会戒备的这么森严，其实这是在有不得已的理由，呆了这么久，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何哲怔了一下，正所谓灯下黑，有些越是明显的事情，反倒是越不容易注意到，他在脑海里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可惜这些天的注意力基本上全都放在了书上，根本就没有留心其他地方，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

冬伯对此不置可否，声音中透露着凝重，说道：“这里每本书的最后一页，都有一个小小的六角形记号，如果你不认真观察的话，是很难发现的。”

何哲倒是真的没有留意过这些细节，他随手抽了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在靠近夹缝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六边形记号。

“这……这代表什么意思？难道是张家的习惯？”

“当初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后来我翻遍了所有前辈的手稿，发现大家都没有提起过，反而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东西。”

何哲从冬伯手中接过了一本黄色的旧册子，这东西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朽味道。

他翻开一看，里面是个放大的六边形图案，下面还配有工整的小楷。

“六纹令，天毒府标记，凡是印记出现的地方，就证明他们对此物志在必得。”

天毒府？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何哲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就好像面，紧接着又有介绍。

世间有善就有恶，就像是白天和黑夜一样，谈不上谁的对与错，只是利益价值观上的不同而已。

天毒府流传渊源悠长，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皇帝蚩尤时期，战败的九黎部落巫医，不甘心被驱逐，便组织起来四处传播瘟疫，用这种办法来报复。

当然这只是流传而已，天毒府具体的模样更是没有人见过，这只是他们众多名号中的一个而已，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以“伟大正”的一面出现的。

他们忽悠王公贵族，服食练成的“长生”药物，趁机榨取钱财，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更甚至如果遇到昏庸的皇帝，便会趁机大览权利，为祸天下。

然后下面都是觉得一些具体例子，何哲看完之后，眉头紧皱，沉吟的说道：“这些不过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冬伯听了他不以为然的话，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伸手扯开了自己破烂的衣服。

借着皎洁的月光，何哲的呼吸一下子凝滞了，眼前的一幕实在令他太过震惊了。

从小到大，他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小时候在山上采药，没有少调皮捣蛋，也曾受过不少的重伤，最严重的一次，是从一片山崖上摔了下去，胸口被树枝彻底贯穿了，距离心脏不过几厘米。

更别提学医以后，整天和人体打交道，什么血腥的事没见过，自认为抵抗力已经很强了，可是此时却说不出话来。

冬伯的身体异常干瘪，犹如常年营养不良差不多，而在他左肩下方，有一道长约二十公分的伤口，黑色的烂肉向外翻着，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白色的肋骨。

这些画面虽然可怕，但却吓不住接触医术多年的何哲，真正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伤口上有无数黑色的小虫子，在来回不停地上下蠕动。

“这是那些人给我留下的。”

冬伯嘴唇颤抖了一下，艰难的说道。

虽然事隔多年，可提起此事，他的眼睛里仍然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痛苦。

“其实当年大家都冤枉小琴了，她虽然是以间谍的身份接近我，但是后来完全没有那份心思，家谱她早就到手了，却迟迟没有离开，在结婚那天晚上，本来是想找我坦白的，可是没想到天毒府的人突然找上门来，我们在藏书阁中恶战一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用自己的命，救了我的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冬伯望着藏书阁的四周，往日的情景一一重现在脑海中，虎目之内的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的说道。

何哲相顾无言，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从描述之中，也不难听出，两人的感情，深到了极点。

“天毒府的人杀了小琴之后，拖延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害怕事情败露，于是就离开了。”

冬伯眼睛中露出了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复仇，奈何身体上的伤势实在是太过难缠，我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所以就希望你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