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渐微弱,夜风变得刺骨,我们三个人回到了吉普车里。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继续在沙漠中赶路,虽然我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我们却不敢停下来,只能向着正南的方向走。
第三天,吉普车没油了,我们的水也喝完了,食物也没有了。
孙琦的状况越来越糟,辐射灼伤开始在他皮肤上蔓延出蛛网般的黑紫色纹路。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次咳嗽都带出带着黑色颗粒的血沫。我和大眼轮流背着他,像背着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在沙丘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队长,你们不要管我了,我现在就是累赘。你们自己走吧。”
我果断的说:“不行,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不能扔下你。”
“可你们带着我,根本没办法走出去。”
大眼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说:“就算不带着你,我们也没有把握走出去。死,咱们就死在一起。”
烈日炙烤着沙漠,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象。我的视线开始出现黑斑,腿软的像面条一样,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扑地而死。
黄昏时分,孙琦的呼吸几乎停止。
我们在一处风化岩的阴影下休息,大眼用最后一点力气靠在了沙丘上。我检查孙琦的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队长……”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不行了,我……”
话音未落,一阵奇异的风掠过沙丘。
风里带着湿润的气息,与沙漠的燥热截然不同。
大眼猛地抬头,鼻孔翕动:"水!我闻到了水!"
我什么也没闻到,但体内的灵猫,给我强烈的指向了西北方。
灵猫跟我同命,我死它也会死,如果没有体内灵猫的守护,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那边。”我哑着嗓子欣喜说,
我们拖着孙琦翻过两座沙丘,然后看到了生的希望。
一片绿洲像翡翠般镶嵌在金色沙海中,棕榈树环绕着湛蓝的水面,远处甚至有泥砖建筑的轮廓。
在沙丘下面,就是水。
“海市蜃楼?”大眼不敢置信地揉眼睛。
“不,海市蜃楼没有这么清楚。”
孙琦声如蚊鸣:“那是天堂吗?”
我捡起一块石头扔下沙丘,听见了清晰的入水声,然后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片水域,当膝盖陷入湿润的沙地时,我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水,水……”
“哈哈……”
我和大眼一下扑进了水里。
太幸福了!
帮助孙琦清洗了伤口后,我开始细看这片绿洲。
绿洲中央的湖泊直径至少三百米。岸边停着几条独木舟,更远处是梯田和散落的房屋。最引人注目的是湖边一座石砌高台,上面立着七根石柱,排列方式莫名让我想起方舟里的水晶阵列。
“有人!”大眼突然压低声音。
我们赶紧隐藏起来。
一共有三个人,他们从棕榈树林中走出,穿着手工编织的麻布衣,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腰间挂着骨制工具。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右眼蒙着兽皮眼罩,脖子上挂着一串像是牙齿的项链。
我们下意识去摸枪,却发现枪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失了。
老者举起双手,说了句什么。语言陌生却奇异地耳熟,像是某种古汉语方言与蒙古语的混合。
大眼问:“他在说什么?”
我还没回答,一个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他说,受伤者先医治。”
我浑身血液瞬间冷却,猛地转身,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让我差点惊掉下巴的女人 。
是张灵!
张灵穿着与村民相似的麻布衣,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她比记忆中消瘦许多,颧骨突出,但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大眼惊骇道:“你真的还活着?!”
因为惊讶,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张灵没有回答,快步走向孙琦,检查了孙琦的伤势,对老者说了几句话。老者点头,吹响骨哨。
不一会儿,四个壮年男子抬着担架跑来。
“跟我们来。”张灵终于看向我:“如果你们想救他的话。”
孙琦被担架抬进了村子,张灵带着我们不急不慢的往村里走。
张灵说,老者的名字音译过来叫“乌恩”,是这个名为“塔拉”的村落的族长。我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简要的解释说,几年前我们从罗布泊回去后,她为了解开身上的诅咒,就独自回到了罗布泊,她遇到了沙尘暴,被村民所救,于是就一直留在了村子里。
我立刻问:“我见到了你的坟墓,那为什么会有坟墓?”
“因为我死了。”
“啊?”我和大眼全停下了脚步。
张灵笑着说:“这件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先进村吧”
在进村的路上,张灵说,这里的人自称“地母之子”,已经与世隔绝生活了至少十代人。他们知道外面有现代文明,但选择不接触。因为这里有他们需要的一切。
村子比想象中先进。泥砖房屋排列整齐,中央广场上有日晷和灌溉系统。村民好奇地围观我们,孩子们躲在母亲身后偷看。最年长的妇人端来陶碗,里面盛着墨绿色药膏。
“敷在伤口上。”张灵帮我们翻译,“能中和辐射毒素。”
老人给孙琦敷药,在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孙琦痛苦地弓起背。但几秒钟后,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那些可怖的黑色纹路开始变淡。
“这是什么原理?这么神奇?”我小声问张灵。
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你觉得他们会懂'原理'这个词吗?”
乌恩村长安排我们住进一座空置的房屋。
夜幕降临时,村民送来食物:烤鱼、椰枣、一种类似藜麦的谷物和羊奶。孙琦已经能坐起来喝汤,这疗效简直堪称神迹。
“他们经常救像我们这样的外人吗?”大眼狼吞虎咽地问。
张灵摇头:“我是第一个。你们很幸运,今天是‘地母苏醒日’,按照传统他们会帮助所有这天到来的所有人。”
“地母?”我心头一跳,想起了蜂巢还有那些地下生物。
张灵点头:“这是他们的信仰。地母守护了他们,他们相信如果没有地母,就没有他们的家园。等你们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些东西。”
吃完饭,张灵带着我和大眼来到了村后的古井边,井沿刻着与方舟墙壁上极为相似的符号。
张灵介绍说:“村民相信地母沉睡在沙漠之下,她的梦境形成了这片绿洲。每年特定时候,地母会通过梦境指引他们找到新的水源和草药。”
我和大眼赶紧把我们的经历给张灵讲了一遍,张灵听完并不吃惊,而是淡淡地说:“地母也许就是你们所说的共生体。”
半晌,大眼问:“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你得诅咒接触了吗?”
张灵点头:“解除了,是村长帮我解除的。根据你们的经历,我们当年中的诅咒,应该就是蜂巢意识,意识是可以杀人的。”
此时深夜了,村民在石柱台举行仪式,乌恩族长戴着羽毛头饰,手持骨杖舞蹈。其他人围坐成圈,吟唱着悠长的调子。没有乐器,但井水随着歌声有节奏地荡漾着。
张灵带我们站在外围,说:“他们在感谢地母赐予绿洲,同时祈求她继续沉睡。”
大眼苦笑:“是我们帮他们让地母继续沉睡的。他们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张灵说:“跟他们说这些,他们不会理解的,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的信仰。”
“他们相信,要传说中的地母醒来,就会带走绿洲,他们只能去寻找新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