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卫国死了，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

那块肉就含在他的嘴里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咽下去了。

我的喊叫撕心裂肺，因为吕卫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担心的人是我，而我却什么也无法做到。

放声许久之后我才将他轻轻的放在地上，望着他残破不堪的身躯，我们所经历过的事情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在我眼前滚动。

就这样，我陪在吕卫国身边呆呆的坐了一晚上，直到天要亮了我才顶着黑眼圈起身。

我去了吕卫国的床边，遵照他的话找到了那张黄符，我小心将其收在身上之后将床铺掀翻抽出底下的草席。

我轻轻的为吕卫国盖上仪容，将吕卫国放到他平时很是爱惜的平板车上，就这样我打算在天亮之前将吕卫国带去村外的坟地将他安葬。

深秋的早上冷的让人打牙祭，我一下下的刨着土，汗珠被刺骨的凉气风干，就这样忽冷忽热好长一段时间以后一处新坟悄悄隆起。

我点上火，遵从吕卫国的嘱咐将他的那只眼睛和黄符焚烧，一刻钟之后已经化为了灰烬。我将灰烬服下，瘫倒在坟前，可叹着自己的无用。

从今以后我该何去何从？我该如何独自去进行这场还未完成的战争，我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再一次败的彻底？

思考了很久我依然没有答案，只是觉得自己在惧怕。

现在我都有点为姜珮瑶感到庆幸，庆幸她离开了我，如此她便不用以后陪我一起担惊受怕！

昨晚的猪头肉已经凉透发硬，但我还是放在了吕卫国的坟前，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了。

说来可笑，那些来闹事的人昨天还吆喝着让我给他们一个解释呢，今天见了我全都是低着头划过去，我想大概是他们昨晚上见了吕卫国的样子以后回去好好想过了，十有八九是怕扯上人命案子吧！

其实我也想过了，他们也不是害死吕卫国的凶手，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我，他们也不过就是些不明真相的愚民而已。

回去之后我收拾了行装，临走之前将吕卫国的屋子从里到外好好地打扫了一遍，也算是师徒一场父子一场能为他做的缅怀了。

吕卫国说得对，现在最好是考虑考虑姜饶来寻仇了怎么办，我烂命一条无所谓，可我的家人呢！

我在风后匠门集录里了解过，在祭品献出后的一年里，受祭者需在一年的时间里变成完整的阴煞。姜饶为人谨慎，万不会给自己留尾巴，所以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应该会把自己藏起来，直到自己天下无敌的时候才会再出来。

所以在姜饶找来之前，我大概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做准备。我想我可以先去城里工作，之后我便把我家人接到城里去住，以此来躲开姜饶的眼睛。

到了傍晚，村里人撩聊被我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二里之外的邻村发现了三十多具尸体，死状凄惨脑袋上还都画着一个菜刀的纹身，现在已经被封锁现场了。

看来是那些童子校尉了，姜饶把他们活活的当了自己的祭品，应该就是昨晚上发生的。

没想到啊，姜饶昨晚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

吕卫国的死讯传的很快，有人提起过却没有人深深的论述，因为他平时不善与人交集，所以也没人会在意村里死了一个孤零零的剃头匠，都是说一嘴而已连个送大纸的人都没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能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会记得吕家村有个吕卫国了吧！

晚上我心里烦闷，便坐在河边提着一个酒瓶任凭冷风灌进我的嘴里，酒的温热秋风的凉意一同进入体内，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河流的中央有两个小孩子在嬉戏打闹，我知道那些是准备往生的亡灵，我能够看到他们都是因为吕卫国给我留下的这一双阴阳眼，我没想到的这双眼睛流下的热泪竟然是如此的酸涩。

酒过三巡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这里，只知道一醒来我便在吕卫国的家里。

这个房子不大，里外只有一间房，从东走到西都能碰几次脚后跟，可是我却觉得它无比的空旷，无比的寂寥。

拖上简单的行礼，我将吕卫国家的破门关好，上了破旧的锁头，心中五味杂陈。

“走了......干爹......”

我默默地为吕卫国道了一声珍重，多希望此时他能够听见，可是回应我的只有那空落落的风声。

我爹娘早已经等在村口，他们笑盈盈地欢送我，因为对他们来说今天我进城工作，那是大喜的日子。这一刻我像极了一个艺术家，自己都为自己的笑容鼓掌叫好，这份演技谁能匹敌！

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着我进城那天自己会有多高兴，可我始终都不会想到今天会成为我最失落的一天。

不仅仅是吕卫国的死，姜珮瑶的离去也始终刺痛着我的心脏，曾经我在毕业的时候还嘲笑过那些分手的男男女 女，可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确实那么的难受。

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笑话别人的代价就是让报应还到自己身上。

进城的大巴车上坐满了人，男女老少各有千秋，有些年轻人畅谈着去城里如何打拼一番天地，有的老人说着进城看看儿女，而我却在最后排的车窗边失魂落寞。

和我挨着的是一对父子，他们的交谈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心情，自顾自的钻进我的耳朵里。

“儿子，马上进城上小学了，爸爸问你，若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你会怎么办？”

“嗯......那我就告诉爸爸，到时候你帮我揍他！”

“荒唐！”

一声呵斥把我也呵的一哆嗦，只见小男孩脸上布满了委屈。

父亲好像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孩子赶忙安慰并解释。

“孩子，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遇到事情要学会自己解决，而且你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找爸爸！”

“那我......那我就自己解决，跟他拼了！”

“嗯，很好。那万一要是打不过他怎么办呢？”

男孩骚了骚脑袋，用他稚嫩的声音抛出了一句我听过的话！

“嗯.......我是男子汉，就是断了腿也得上，我要像爸爸一样永不服输！”

孩子的声音稚嫩的还有一股奶味，可是却激起了我心头无限的情感。

那晚吕卫国对我也说过一样的话，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瞬间我的泪水便夺目而出，看着这稚嫩的孩童都有这份胆识，而我却只想着逃避，我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霎时间，车辆一个转弯，阳光洒满了整个车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光束萦绕，逐渐变成了我熟悉的那张脸，是吕卫国，他在对我笑！

这神奇的一幕或许是幻觉，可我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

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司机，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