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以往,每逢大雪天,人们就会四处跑着听瞎话。然而,这一天,没有谁再去听瞎话。人们无不勾着头,从四面八方快步走向老烟薰的小院子。院里站不下,他们就站在院外。既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是默默地站在雪地里,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
堂屋里间,天旗久久地摸着脉,不肯撒手。
“天旗,你咋还在摸哩?”青龙急了,“快说说,烟爷咋样?”
天旗缓缓松开手,黑着脸走到堂问,在椅子上坐下,取山毛笔。早有人倒好墨水、端过来。天旗蘸了酶,写出两行字,环视一圈:“你“调得快,快去双龙镇,到镇西头的大药铺里抓。我这里缺这三样,尤其是牛黄,少不得!”
“我腿长,我去!”乔娃章过方子,转身走出去,老白扬手叫道,“等一下,只你去不中,我也去!”
老白跟乔娃走出院子,飞步朝双龙镇奔去。谁都知道牛黄金贵,老白跟去,意思是再明确不过的。有人在抹泪珠子。
天旗掏出银针,走进里屋,在老烟身上连扎数针。张姐儿遵熬好姜汤,撬开公公的嘴,拿汤匙慢慢地喂。正间燃起一堆火,加上姜汤和天旗的针,老烟薰的身体渐渐回暖,但神志仍旧不清。
错响午时,乔娃大踏步回来,手里拿着几味药。天旗煎熬,吹凉,-匙又一匙地灌给老烟薰,到天黑时,总算将老头子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是晚饭时间,大队的高音喇叭再次播放文件和通知。老烟睁开眼,听一会儿,长叹一声:“唉-
发行都
听到这声“唉”字,在场人全都哭了。
“烟爷,你……你咋样?”青龙哽咽着问。
“没……没事儿!”老烟薰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到。
“爷,是谁干的?”一直跪在床边的大孙子民智急切地问。
“爷,你快说,是谁干的?”二孙子民勇和小孙子民心几乎异口同
齿
见老烟薰一直没吐口,一向老实巴交的儿子明德也道:“爹,娃子们问您哩!”
“是谁干的,就甭问老烟煎勉强挤出一笑,缓缓说道,“娃儿。爷不怪谁,是爷该有这一劫!
“爷…”三个孙子叩首痛哭。
“明德,你……你跟娃子们出去,叫屋里的人全都出去,我想静一会儿!进才、青龙、天旗,你仨留下!
明德点点头,领孩子们走到正同,招呼人出去,顺手关上业屋门青龙、天旗跪在床边,进才立在一边,闭着眼念经。青龙提着老烟薰的手:“烟爷,刚才老白回来,我跟他商量过了,老白想把你送到县医院,这阵儿正在联系车呷!”
“你……你告诉老白,甭送了。我……我这阵儿,没治了!”“啥?”青龙眼睛大睁,“烟爷,你这好端端的,咋能没治哩?甭胡思乱想了,”扭向天旗,“天旗,你说句话呀!烟爷这不是好好的1?”
天旗摇头。
“你摇啥头哩?”青龙急了,“烟爷这阵儿犯糊涂,你咋也跟着糊涂哩?”扭头看到桌上还剩半碗药,喝一口,见还有点儿温,舀出-匙,“烟爷,快张嘴,天旗这药灵哩!
“唉,”老烟蕭又叹一声,“啥药都不中了!要是能治,我那银针,怕是比这药管用!”
青龙心里一揪,转看天旗。
“青龙,”天旗流下泪水,“大叔既然留你,我就不瞒了。莫说是咱村里,即使在这道谷里,没谁能比烟叔的医道深!我这点儿医术,就是烟叔偷偷教的!烟叔不让我对外讲,只让我治病。在村里,谁都知道我能治病,没人知道我只是做个样子,治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真正的大病,无不是烟叔治好的!没有什么药引子,是我没招儿时编出来圆场的。”
青龙的两只小眼瞪得溜圆,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烟叔没治了,啥药也没用了。烟叔的“看这样子,”天旗哽咽,五脏六腑全都震坏了,脉象全乱了,我用牛黄只是临时救急,一是尽个孝道,二是听听烟叔有啥交代!“
“青龙,这阵儿你明白了吧!”老烟薰微微笑一下,颤声接道。
青龙点点头,捏紧老烟薰的手。
“我的烟袋在枕头下面,抽出来,给我揉一锅!”
青龙抽出他的长烟杆儿,揉进去一锅,点上火,将玛瑙烟嘴儿塞进老烟薰口里。老烟煎吧嗒几下,松开口。
青龙取走烟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烟爷?”
“你俩听着!”老烟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南岗上的坟,平不得!风扬一定要平、村里就会出大事儿!风扬这阵儿人魔了,硬将四梯杨朝火坑里推。昨儿的事,我也是豁出去了。成了,或能免去这场灾不成,也算是尽力了!”
青龙脸色变了:“烟爷,啥……啥灾?”
“这是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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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时候?”
“近则三五个月,远则三年两年!”
“可有破解?”
老烟煎陷入沉思,许久,缓缓睁开眼睛:“你听好:'人云亦云是祸根,莫学墙头随风草:不可动土伐林木,黑白二爷侍奉好!,”
青龙闭眼喃喃重复两遍,抬头说道:“我这人,笨得就跟猪一样,烟爷,你得批解几句!
老烟薰的眼睛再次闭上,久久没有声音。
青龙又候一会儿,正要再问,老烟薰说话了:“青龙呀,烟爷留下你,是想把村里的大事托给你。烟爷走了,不究啥事儿,你得留个心!正邪虽不两立,可没有邪,也就没有正,啥事儿都不能看死!你记住大丈夫能屈能伸,道理有弯有直!”
“烟爷……”青龙泣不成声
“你嘴上贫,心里却正、烟爷信得过你!”
“烟爷,你放心,孙……孙子一定尽力!”青龙哽咽一阵,抬头间道,“烟爷,你得说句实话,夜黑儿的事,究底是谁干的,我好心里有个数!”
“甭问了,老天爷是公正的,不究啥事儿,有果就有因。我这劫,也算是个报应,躲不过的!
报应?啥报应?
”老烟蓝攒会儿气,接着说道,“我你实意要问,我就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