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光辉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将手掌覆在桌面上,手指就如弹钢琴一样,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桐光辉看来,唐山河此举,表面上是加强管理、明确责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针对性地限制了史勋伟的权力,其背后很难说没有卿飞虹的推动和影响。他对史勋伟的能力虽有疑虑,但更不满的是卿飞虹和唐山河似乎有意在抵制他派下去的人,这触及了他对江北区局面的掌控力。
“这个卿飞虹,”桐书记冷哼一声,语气很是不悦,“真不是省油的灯。”
他原本以为卿飞虹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应该会配合史勋伟的工作,没想到她反而成了最大的阻力。
史勋伟连忙附和:“就是啊,桐书记,这个女人很麻烦,心思根本不在配合工作上,只顾着扩张自己的权力。再这样下去,您交代的任务,我恐怕就没法推进了啊!所以,我赶紧来向您报告!”
桐光辉沉吟片刻,觉得由自己直接出面训斥卿飞虹,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也容易授人以柄。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市委副书记严良刚办公室的号码。
“良刚同志?是我,桐光辉。关于江北区那边的工作,特别是史勋伟同志遇到的一些困难,我想让他当面向你汇报一下。嗯,对,有些情况需要你关注一下,特别是卿飞虹同志最近的一些做法,似乎有些欠考虑……好,我让他去你那里详细说。”
放下电话,桐光辉对史勋伟说:“你去严书记那里,把情况再详细报告一下。让严书记找卿飞虹好好谈谈,提醒她摆正位置,顾全大局!”
史勋伟心中窃喜,连忙答应:“好的,桐书记,我这就过去!谢谢书记!”有了桐书记的明确指示和严副书记的出面,他又有了不少的底气。
史勋伟很快来到了严良刚副书记的办公室。
严良刚同样客气地接待了他,用举重若轻的语调说:“勋伟今天专程来报告工作啊?哦,我看你最近胖了一点嘛!来,什么情况,说说看。”
史勋伟又将经过润色的情况汇报了一遍,重点突出了卿飞虹“抢夺权力”、“不配合市委意图”、“甚至联合唐山河整自己”。
关于自己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情况,自然略去不说,问题都在别人那里,道理都在自己这边。
严良刚听着,眉头也是皱起,心里不快,在他的认知里,卿飞虹是“自己人”,理应无条件配合桐书记的安排,支持史勋伟的工作。现在她的行为,无异于是一种“背叛”。
“她怎么会这样?”严良刚将烟灰缸拉近,用力摁灭了烟头,语气带着不解和恼怒,“勋伟,你可是桐书记亲自派下去的人,代表着市委的意图!她卿飞虹非但不积极配合你,还想方设法把你手中的权力给拿走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史勋伟见严良刚动了气,立刻火上浇油:“是啊,严书记,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女人居心叵测啊!她这么搞,不仅让我工作无法开展,更是不把桐书记和您放在眼里!严书记,请您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下,桐书记也是这个意思。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严良刚脸色阴沉,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伸手拿起了手机,“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严良刚直接拨通了卿飞虹的手机,电话接通后,他没有任何寒暄,语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质问:“飞虹同志,我是严良刚。关于江北区政府常务会议新定的那个议事规则,还有你对史勋伟同志工作的不支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卿飞虹似乎并不意外,声音依旧清脆,但带着恭敬:“严书记,我知道史副区长一定会去您和桐书记那里告状。但是严书记,请您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从根本上说,都是为了桐书记和您好,也是为了江北区、临江市的工作大局。”
严良刚不信,语气更加严厉:“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和桐书记好,但你做的是什么事情?非但没有支持桐书记亲自派下去的史勋伟同志,还抢夺、限制他的权力?这就是你所谓的‘好’?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
卿飞虹的声音依然镇定:“严书记,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涉及到一些具体的项目和可能存在的风险。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实在说不清楚,而且也不够稳妥。我觉得,还是当面向您解释更合适,也能把一些材料给您过目。”
严良刚略一思索,也觉得电话里确实难以说清,而且卿飞虹的态度似乎有所倚仗。他压着火气,沉声道:“好,那你现在就过来一趟,到我办公室。”
“好的,严书记,我马上出发。”卿飞虹利落地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严良刚对史勋伟说:“她一会儿过来,我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就在卿飞虹赶往市委,准备面对严良刚质问的这个当口,陆轩又接到了韩博的电话。
韩博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和落实后的稳妥:“陆处长,最新消息,你和向阳省长见面的具体地点也定了,就在华缘饭店,后天下午4点,包厢是‘勤勉厅’。”
陆轩心中一定,回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提前到的。”
卿飞虹赶到了市委副书记严良刚的办公室,史勋伟还在,正坐在严良刚的对面,看到卿飞虹他也没有站起来。
卿飞虹笑了笑说:“史副区长,你还在啊?”史勋伟道:“你一定要称呼我‘副区长’,是想时刻提醒我是‘副’的,搞得好像你是‘正’的一样?!”
“我那意思的重点不在这里。”卿飞虹依旧笑盈盈地不生气,“您要是不喜欢我称呼‘副区长’,我就叫你史区长好了。史区长,我的重点是想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该我向严书记报告工作了吧?”
史勋伟道:“你错了,你不用报告工作,今天严书记要问你问题,我也要听,你到底会怎么回答?!”
卿飞虹不再理会史勋伟,而是看向严良刚:“严书记,要是让史区长在这里,那我就不说了,这就告辞了!”
说着,背着小挎包的窈窕身姿,真的转了过去。
“哎,卿区长!”严良刚站起身来,从宽大办公桌的后面走了出来,“你别走。有什么事情是史区长不能听的?”
卿飞虹这才又回转身来,道:“是关于您的事情。”
严良刚愣了下:“是关于我的事?我有什么事?”
史勋伟着急了:“严书记,您别信她的,她是故意这么说,要把我支开!她其实没有什么关于您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卿飞虹一笑道,“严书记,您可以不相信我,相信史勋伟。我这就告辞了!”
“你等等。”严良刚再次叫住她,随后缓缓转向了史勋伟道,“史区长,那你先到隔壁办公室等一等。”
很明显,严良刚关心自己胜过关心史勋伟的感受!
史勋伟不乐意:“严书记……”
严良刚脸色严肃了:“等我和飞虹同志谈完,我会叫你的。”这算是给史勋伟台阶下了。
史勋伟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就要惹严书记不高兴了,只好道:“是,严书记,待会见!”
随后,他就走了出去。
严良刚让卿飞虹在沙发上坐下,问道:“有什么关于我的事?”
卿飞虹却提醒道:“严书记,您叫我来,本来是为了什么事?等会,在回答你的问题时,我顺便会把关于您的事说出来的。”
严书记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飞虹同志,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狡猾了?”
卿飞虹道:“严书记,其实我一直就是这样。”
“那么就是,我以前看错你了?”严良刚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好吧,现在我问你,关于电话中,我问过你的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不支持史勋伟?二是为什么还要抢他的权?这是为了什么?”
卿飞虹抬眼看着严良刚道:“这是因为,我看到他下去后那些操蛋做法,实在不得不管了,不然他很快就会把问题给炸出来,到时候连桐书记、严书记您俩都没法收拾。”
“什么?”严书记眼眸眯了眯,“史勋伟在下面做了什么事?”
“反正是非常傻的事。”卿飞虹道,“第一,到了区里之后,整天和那些老板混在一起,夜夜笙歌,花天酒地,早上还迟到,今天到了9点多办公室还不见人影,也不和唐区长或者我打声招呼。”
严良刚皱起了眉头:“他这是‘报复性应酬’啊,以前当秘书没得吃喝、没得玩,现在到了下面,成脱缰野马了!”卿飞虹道:“只要不变成‘脱缰种马’就好了!”
严良刚笑出了声来,说:“飞虹同志很幽默啊。好了,他这个人作风问题我清楚了。但在我看来,这不是重点。你还有什么理由?”
卿飞虹道:“我要说的第二点,就和严书记您有关系了。他去解决问题,采取简单的‘捂盖子’的方式,纸包不住火,盖也盖不住里面的臭。那些基础设施项目的问题已经被检查出来,他就简单粗暴地想要否定之前的评估,换一批评估公司,以为就完事了!这怎么可能?换作以前邓长风、周立潮是没问题,本来就是严书记、桐书记你们的人;可现在,是唐山河在主政,他是一个什么人?能容得下史勋伟随便乱搞吗?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