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丽娜来到了书记的办公室。
这间屋曾是宁武威的办公室,在里间卧室的床上,她曾与宁武威进行过多次深入的交流。她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只是对面的人已经换了。
“你坐得那么远干什么,我还是老虎吃了你?”
向来喜欢板着面孔的书记俨然换了一个人,热情地招呼坐到他对面沙发上的古丽娜到他跟前坐。
古丽娜虽然做好了与他深度交流的思想准备,但却不能表现出自己主动,移到了与他并排的沙发上,还是保持着一个沙发的距离,还与他开了句玩笑,“我只听说过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从来没听说过镇党委书记是老虎。”
书记也与她开起了玩笑:“山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世上只有母老虎没有公老虎,老虎很快不就绝迹了?”
古丽娜说:“如果说有公老虎的话,那公老虎一定是书记。”
书记说:“谁说公老虎就一定是书记?不还有镇长吗?”
古丽娜一本正经地说:“镇长是猴子。书记不在家时镇长主持工作,所以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书记说:“按照你说的,咱们两个人都是老虎,一山不容二虎,两个人不能同时在屋里。”
古丽娜说:“书记说的话是断章取义,人家那句话完整地说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现在屋里两只虎不正好是一公一——不与你说了,我被书记给绕进去了。”
书记一语双关、带有下流之意地说道:“我没有那个零部件,不可能把你绕进去,要绕也是你把我绕进去。”
古丽娜脸色徘红,说:“书记知识渊博,我说不过你,说正题吧。”
如果进屋就沿着这个路子说下去,古丽娜担心书记会猜出自己的来意,今天下午一定要让书记主动,自己被动才能达到目的。
书记见她停止了开玩笑,也正襟危坐,道:“小古进党委班子时间不长,工作思路很清晰,比有些老同志还强。有什么拿不准的你就说,我今天不是以党委书记的身份与你说话,完全以一个老大哥的身份,你敞开大门,我也不半开半掩,咱们来个兄弟进澡堂——赤膊相见。”
古丽娜听得很明白,书记这是变着法儿撩自己。
你越想撩我就越一本正经。
她身子前倾,像是虚心请教般地说道:“同级党委、政府都是一个级别,比如党委成员和副镇长都是副乡镇级,委员和副镇长有些分工是重复的。比如我分管文化宣传和计划生育工作,副镇长也有分管文化宣传的,还有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
镇计生委、教委、城关中学、文化站这些部门都是政府下属单位,归党委直接管的只有镇广播站。
我与分管副镇长的分管重复,而且那些单位还是政府那边的。我如果管,好像有些越权,抢了副镇长手里的权,如果不管,又担心会被说工作浮在上面,责任心不强。
书记您是班长,在工作当中您也是我的老师,我是真正的敞开门求教,也希望您真如您刚刚所说赤膊相见,不悋赐教。”
古丽娜进门就与他聊起了公老虎、母老虎,撩得书记心里直发痒。他刚回撩了几句,她突然又一本正经起来,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心猿意马收回,一本正经地与她讨论着她提出的问题:
“你提的这个问题不只是你这个刚上任的年轻干部把不准管还是不管,就连好多老同志也处理不好。大家常说的书记镇长尿不到一个壼里,就是两个主要领导之间没有把握好谁管哪些事?”
古丽娜故意给了他一个白眼,“书记说话好粗哟。”
“不粗不粗,不信你问妇女主任,她知道。”
书记说:“我这可不是在你年轻小姑娘面前耍那个,说的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这一带官场上的一个笑话——话归正题,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理解的,党委领导管的是方向、是政策,管的是人。
比如计划生育,你管的是农村男孩一孩化、女孩两胎的落实情况,这是方向,也是基本政策,具体怎么落实这个政策,是副镇长的事。哪个村的政策指标没落实好,处理村干部是你提出,党委进行研究,政府没有权处理干部。”
古丽娜说:“照你的意思,我这党委成员与副镇长虽然是一级,手里的权力比他还大。”
“那是当然,你与副镇长就好比是两口子,虽然是平辈,但你在上面压着副镇长,你是男人他是老婆。”
眼见着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别的办公室里已经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书记生怕古丽娜提出走,滔滔不绝地给他讲着党委、政府领导之间在工作上的相处之道,依然像前面一样,讲到后面来个一语双意。
古丽娜“咯咯”笑个不停,“书记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分管文化宣传的副镇长和分管卫生计划生育的副镇长都是男的,给谁做两口子我也不干。”
书记说:“我这个比喻放在你身上是不怎么恰当。我听说分管计划生育的副镇长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不让你插手计划生育工作,是不是有这事?”
古丽娜说:“我今天过来找你就是要说这件事的。”
书记说:“这件事你听我的安排,他不让你插手你就一点也不过问。”
古丽娜倔强地反驳说:“那他不就达到目的了?”
书记说:“官场处事不是两个人打架,谁胜谁负不能看一时,也不能看表面。”
见古丽娜不懂,他说:“我给你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事吧:那是前段时间我带着几个工作区主任去南方学习取经,在边海车站车站上车时我发现我的坐位被一个年轻人给占了。出门在外我也不能给人家来硬的,与他商量道:‘我的车票确实是这个坐,你是不是看错坐号了?’
他硬气地把车票往我眼前一杵,‘眼瞎呀,你看我的票,车厢、坐号是不是这个?’
我看了一眼说:‘可能是票重号了,回头我让乘务员给我换一个座。’
我身边的几个工作区主任不乐意,非要让那人起来。他们都被我制止了。
列车开动后列车员来查票,对坐在我坐上的那个年轻人说,‘先生你坐错车了’,那人连忙起来站到车门上等着下车。
我对几个工作区主任说:‘他刚才若是不骂我,我就给他指出他坐错了车,骂了我我又让他坐,看起来是我软弱,但我已经看清了他的票上列车的编号不是这趟车,就是不告诉他,他到下一站下车后还得返回原来那个站,重新买票上车,吃亏的最终是他。’”
古丽娜说:“我这个人脑子有些笨,没有听明白你讲的这个故事与我不插手计划生育工作有什么关系?”
书记半带调戏半是正经地说:“人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你是不是正在孕期?计划生育工作实行属地管理,县直单位的计划生育工作出了问题城关镇也要担责,这项工作实行一票否决,风险很大,如果明确了计划生育工作也归你管,对你的评先树优和提拔都有影响。
你不过问计划生育工作,表面上看是他占了上风,实际上是你成功地把责任风险推给了他。他从眼前看是把这一块的权力争到了手,长远看是抱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古丽娜说:“感谢你给我出了这个高招。”
书记两眼直视着她的脸,问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得怎么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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