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憨憨地笑了:“姐,你真细心。行,我今晚和她商量一下,应该没问题,除非她爸爸回来。呃,对了,其实,她爸爸要是回来,更好,让她爸爸也参与。她爸爸很厉害的,他出的主意,一定比我的好。”
任春梅这下乐了:“你说的呢,有一定道理。但你只看到了表象。这个世界,有时就是这样的,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好,他也会和我跟你一样地相信我,特别是不会有和你一样的心理融通和感应。”
吴建国倒抽一口气:“姐,你今天又给我上了一课。真的 。”
任春梅心里忽然浮起了几丝莫名的惆怅。像上次一样,知道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但这种源自潜意识的情绪,由不得她的理性把控。
忽然安静下来,窗户的玻璃里,映着被阳光斜切的吴建国的身影,虚幻与真实并存着。
吴建国:“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任春梅忽然大声道:“我想让你叫我妈!”
吴建国被吓一跳:“啊?!”
任春梅哈哈大笑。
吴建国却认真起来:“姐,你真的想当我干妈呀。”
任春梅边乐边说:“逗你玩的。做你小朋友赵丽天的干妈还差不多。我长她十五岁呢,放在过去,是可以做妈的。”
俏皮的因子活跃起来,吴建国鸡贼而夸张地说:“那好哇,回头让丽天认你做干妈。”
任春梅被绕进去了,以为吴建国是当真的:“你今天喝酒了还是怎么的,怎么老说昏话呀。”
吴建国故意地:“怎么呢,我又犯什么错了?”
任春梅:“你叫我姐,她叫我妈,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该叫你爸呀!”
吴建国哈哈大笑。
任春梅一下听出来了,这一段,都是他故意的。原来笑也会报复。
任春梅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好啦,跟你说句认真的话,你注意听着。”
吴建国忙收敛刹车,认真道:“姐,你说。”
任春梅:“你事业照这个格局发展,特别是如果把江州宾馆这边的餐饮店推出,你的主要精力,只能放在管理上。你必须从具体事务上,撤下来。明天晚上我们商量事,你肯定又是让孟姐上。这不行。这事必须提前做准备。”
吴建国:“嗯,这事,我听你的。立即着手准备。”
忽然问:“姐,明天我联系你,往哪里打电话呀,你说的那个专门的客房,我昨天今天,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
任春梅想了想 ,说:“明天,你就往那间客房打吧。如果实在无人接,还有个方法,就是打给总机,告诉总机小姐,请转告任春梅,晚上的事定下来了。你打过这个电话,就相当于给我打过了,下晚就过来接我。”
这就是酒店有总机的好处,接线员一旦收到有关领导的信息,只要你在宾馆,她们都会想方设法找到你,把相关信息传达到位。
“好。”吴建国回应道。
“对了,你的主营店,也该装部电话了。”
的确要装,现在这通电话,是吴建国离店上百米的公用电话打的。而找任春梅也费了周折,原来说好,有事直接打那间专用的客房外线,但,就是无人接呀。最后,还是请总机帮忙,在宾馆找的她。也不知她当时正在哪个部门呢。
吴建国爽快地应道:“嗯。”
1980年时,中国电信对私人装电话和营业店面装电话,收费标准差距很大,私人收初装费3000元,店面算营业性电话,收6000元。并且,通话费收取也比私人电话收得高许多。这是吴建国迟迟不装电话的原因之一。
这几天,任春梅心头很乱,童(副)秘书长策划的“阴谋”经秦科长“揭发”,本来对秦科长是个加分项。当时她心头还有小鹿乱撞。没想到秦科长有过婚史。如果和他结合,就属于“二婚”。虽然在理念上,任春梅不在乎,但感觉上,总觉得不自在。
虽然事情由他主动“坦白”的,也算是个加分项。但这个背景,太意外,太残酷。问题是,项目又与他扯到一起,虽然他已表态,他不再追自己。但毕竟有过前奏,后面如果还参与项目中,免不了和他经常走动。尴尬。
就不想再回那舒适的客房。大堂经理位子临时有人顶,她就在宾馆各部门乱转。吴建国电话来,总机是在采供部找到她的。
这天和吴建国电话交流后,已经较晚,回家,冷锅冷灶。反正计划明天在那屋等吴建国的电话,就入了。打了个电话给餐厅,一会儿就送过来热乎乎的饭菜。
第二天一早,吴建国就来电话,说赵丽天那边沟通好了,晚上到她家。五点四十五,吴建国来接她。
可是下晚五点四十五,吴建国并未来。
吴建国是个守时的人。是不是路上有意外,或者店面临时有点事。再等等。
半小时过去,吴建国还没到。
坏,一定有事。
这时,只恨吴建国店面没装电话。
自己骑了车,就往吴建国那边赶。
果然出事。
物价局行政执法队上了门。
物价局行政执法队做得很狡猾,或者叫很老道:先是扮着客户排在队里,买了一份盐水鹅,“一斤四两!”吴建国喊道。这叫“唱喊唱收”,免得买卖双方发生误会。
该收多少钱,吴建国很快心算出,也唱了。物价局的人付款请,请吴建国在一张纸上写上斤两,说是帮别人买的,好交代。吴建国如实写了。
另一个执法队员买了一碗三两的馄饨,买到手后,将汤滗掉,然后将馄饨放在一盘子里,细细数,共十五只。
买盐水鹅的,执法队员掏出只小巧的吊秤,一称,一斤五两五。
这时,执法队员才掏出工作证,亮出红袖章。
“你们负责人呢!”执法人员喝道。
不得已,吴建国喊孟姐过来顶自己。倒没慌,事先和孟姐说好的,今晚让她顶一下。原拟去接任春梅的。
吴建国上前,和物价局执法人员招呼,喊服务员上茶。随后,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口袋,希望里面奇迹似的出现香烟。但他平时不抽,此时,兜里便无。正想叫其他人上烟,执法队员甲喝了起来:
“不要跟我们玩糖衣炮弹!”
吴建国心里发笑,区区一杯茶,一下就上升到“糖衣炮弹”的高度。但另一根神经绷紧起来。看来来者不善呀。
吴建国的感觉没错,这次物价局执法队员上门,和上次工商局上门有不同,上次工商局纯粹是有人举报,他们上门,公事公办。而这次,是有国营单位的竞争落败者,与物价局执法队队长有私交。这次是挟私上门的。
色彩就不一样,凶巴巴的,说话极呛冲。
但也心虚。皆因执法队在物价局不是科级单位,他们隶属于物价科,他们的顶头上司是秦科长。通常都是物价科领导有指示了,他们才会出击。而这次,不仅没有秦科长等人的指示,出击,也没有请示汇报,而是直接杀上门来。
这个背景,吴建国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上次工商查处花了巨资摆平之后,吴建国速补了一些常识。物价局虽有商铺商品价格审批权,但无“关门”权。关门,只有工商和公安两个部门可以。
但,物价局有建议关门权。在拿到商家严重违法的证据后,或向工商或向公安提供,要求关门或取缔。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严重违法了?!”执法人员乙将一腿踩在长条凳上,拍着桌子。一副活土匪的模样。
吴建国显得异常委屈地:“我们没有啊,你们看我们的价目表,公开张贴,上面的物品价格,和其他店的一模一样,都是经过你们物价局批准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