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眼睛在赵丽天闺房里四处寻着。赵丽天问:“你找什么?”吴建国不答,随后出了屋,一会儿进来后,手提一把锋利的切菜刀。
赵丽天吓一跳,问:“你这是干什么?”
吴建国:“为了让你放心呀。为了保证以后我和任经理不发生那种故事,为了显示我的决心,我把一根手指剁了,以示忠贞!”
吴建国说着,将左手中指放在桌面上,右手高高举起菜刀,做出欲砍切的姿势……
赵丽天急忙扑上去,一把抢过菜刀,说:“我信,我信你!”
吴建国心笑了,一把抱紧赵丽天……
屋内拉灭了灯,蟾宫明亮起来,池塘里的小鱼儿夜深了也不肯休息,成群结队地赶着集,忽然一条大鱼跃出水面,落水的击响传得很远很远,树叶和鸣般地发出哗哗啦啦地吟唱……
亘古不变的太阳,又一次从东天升起。赵丽天骑车去上学。吴建国则急忙赶回家。任春梅只有他家的电话号码,没有赵丽天家这边的——也不宜告诉她。
吴建国期望上午就能听到任春梅那边好消息。所以,他像上班一样回到家里。
安巧湘和吴长命都用特别期盼的目光迎接他。但他们从吴建国的目光看出没戏,也不具体问。如果是吴长命一人在,他一定会刨底的。
但安巧湘跟他说过,对于自己不能出力的事情,就不要多问,因为别人为了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很累了,你问,别人说一次,说完了,你最多安慰人家几句。安慰在一般情况下,是最没价值的,只会让人更累。
因此,安巧湘不问。她知道儿子需要他时,会主动跟她说的。
吴长命还是闲不下来,问了句:“早饭吃过了?”
吴建国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屋。先在床上躺了会儿养了养神,随后就失神地望着那部黑色的电话机。电话默默在卧在那里,现在成了吴建国的宇宙。
起床,从一堆书中挑了本《中国园林欣赏》,一页一页慢慢翻着,书很厚,几乎把散落在中国各地的园林建设,都收录其中了,图文并茂,印制精美。
吴建国看得很细,会在一页园林建筑图片上停留很久,细细欣赏它的构造。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自己也不知道,到新华书店买书时,一眼就看中这本,也不在乎这套书很贵,就掏钱买了。
介绍建筑的文字,本是枯燥的,但他读得津津有味 ,当然,每个中国园林作品,都有一段优美的概要性的文字介绍,那些文字精美得超过了园林建筑本身,吴建国看得十分沉浸。
看着看着,累了,就扭头看看手旁的电话。
电话依然沉默。
不知何时,他困了,昨夜和丽天在一起,说疯话行爱事,天亮后本都准备起床了,两人又馋了对方一次,这就透支了,此时,书看着看着,瞌睡虫不知不觉就溜了出来。
吴建国随兴趴在厚大的书册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中,苏州留园的小桥、楼榭、碧池、亭台、山房和名贵花木,叠映在荷花塘巷破落的街道上,二者,融为一体,小轿车与马车撞了起来,相公与鞋匠争吵不休……
吴建国忽然被惊醒:电话响了。
吴建国伸手就接,下意识感觉这是任春梅给他带来好消息。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给他当头浇了盆冷水。是丽天,问:“怎么样,有消息吗?”
原来已是中午时分。
“没——有。”
“你在睡觉?”
“不,我在——看书。”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怎么,你现在还有心情看书?”
“是啊,看书,心就不躁了。你知道吗,过去陈毅元帅,前方仗打得紧时,他能在指挥部里睡大觉。这才是做大事业的人。”
赵丽天:“好吧好吧,我的吴大老板,我就等着你把馄饨和盐水鹅事业做大。”
下午,吴建国在读书中度过。
下午不仅读,还拿了笔记本写了不少。下午看的是《英国酒店管理》。
电话仍静静地息着。
至晚,院门自行车一响,吴建国估计赵丽天来了。
果然。
这是不用说的,任春梅不可能把电话打到赵丽天家去,必须到吴建国家来守 。
晚上的菜很丰富,比平时多了几样,显然,“二老”预估着赵丽天要来。
菜虽丰盛,四人吃得全不是滋味。耳朵都竖着。
九点多钟,终于来电话了。任春梅说,郭书记晚上才联系上郭局长,本来约喝酒的,没约成,今天不成,明天也没空。任春梅说,明、后天应该有明确的消息,让吴建国耐心一些。
放下电话,就往赵元葆那边拨。没人接。到了十一点,终于接了。听声音,今天酒喝得有些超量。
赵元葆说,再等一天,如果还不明确,他就行动。最后说了句和任春梅一样的话,耐心些。又补充道:不要过于计较小得失。
第二天几乎复制了前一天。所不同的是,白天家里接到好几个员工的电话。店关了,他们心里毛毛的,能不能再开业?如果不开,他们就要另寻门路了。吴建国告诉他们,关门期间,工资照发。
快九点了,仍然没有任春梅的电话。赵丽天忽然抓过吴建国的手,说:“看你,指甲这么长,还不知道剪;做美食的,是不能留指甲的。”言罢,拿过剪刀,为吴建国一点一点修剪指甲,剪得很细。
这是一种感觉。虽然吴建国知道急不得,但心里隐隐的焦虑蚂蚁似的在心头爬着。但赵丽天捏拿着他的手,一点点给他修剪指甲,心里那些蚂蚁就眠了。
仿佛约好的似的 ,赵丽天给吴建国指甲刚修剪好,电话响了。任春梅说,很抱歉,郭局长说了,这样的事他不便直接插手,还是让你直接去找仇科长。
任春梅又说,郭书记虽然和他是堂兄弟,但郭局长一直稳重、不太讲人情,明年又要退了,可能想保晚节吧。云云。
于是电话急忙打到赵元葆那头。赵元葆说:“你们就立即开始行动吧。这样,我介绍给你们的几个人,你们今晚不要联系,等我先和他们沟通好,你们明天上午,十点半左右吧,再联系。
摆一桌。人不要多。另外,请去的工商闵(副)局长,你们不要私下联系,那个仇科长,我会让闵局长叫他一起去,但建国要专门请一下。”
又问:准备放在哪里?
吴建国答:江州宾馆吧,那里有江州最好的包厢。
赵元葆沉吟了一下,说:“还是不要放江州宾馆吧;放在那里,说不定会刺激到郭书记的,别他正作用没起到,一不开心,背后来点小动作,会很麻烦的,毕竟他和一把手郭局长是堂兄弟。还是另选一家吧——
就放碧榆园茅山厅吧,一会儿我和他们书记敲定下。注意,主位不是你,是甄主席,主宾座请闵(副)局长,副宾由甄主席定,那个仇科长,由他们安排,但你要靠着他坐……”
请客,是门学问。吴建国已经深切体会到了,问题是,自己对这门学问研究得太少了。没有专著可读。只有些宾馆、饭店服务的规范,请客,应该是社会实用学的一次特殊的撮合。
后来,吴建国随着生意上的开拓,越来越觉得,在中国的人文环境下,绝大多数生意成功者,一定是个请客高手。
这次宴请的主宾,是闵副局长。被关的四家门店,能不能开,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闵局是个官场老油条,面子和里子都很在乎。
什么人请他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