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天又道:“甄荷轩干爹,现在我代表您和我赵元葆亲爹敬大家一杯,而不是三杯,您老同意吧?”
甄荷轩:“同意同意!敬三杯就是我做爹的失职了。”
赵丽天:“各位大伯、叔叔,请允许我代表我亲爹干爹,敬大家一杯,干!”
在一边叫“干”声中,众人举杯,一饮而尽。但大家屁股刚落软椅,立即有人嚷道:“不对不对——”嚷者仍房管局(副)局长周逸民。他是个年龄相对较轻的副局级干部,和赵元葆关系很铁,今日来宴,带着使命,现在开始悄悄发力。
众人一听他嚷“不对”,便问他哪里不对。
周局道:“刚才赵公主说‘各位大伯、叔叔’,敬的是我们长辈,但你们看——”说着,他指指吴建国,“刚才他也和我们这些大伯、叔叔一起和赵公主喝酒了。这么年轻,就能做赵公主的大伯、叔叔?”
吴建国顺势尬笑着站起。序幕已经拉开,正戏要开始了。吴建国心里是哑巴吃馄饨,一肚子的数。
吴建国颇有古风地抱住双手,举在胸前,揖向四方:
“各位领导,各位大伯、叔叔,我姓吴,其实我应该姓胡,因为我整天稀里糊涂地,刚才小丽天敬大伯、叔叔们,我居然糊里糊涂混到长辈中,混喝了一杯酒。我罚,我罚。”
吴建国说着,接过“司酒天使”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那秀色可餐的“司酒天使”给吴建国斟过酒后并未离开,而是待他喝过后,不等他将杯落桌,就往他手中杯倒酒,吴建国下意识地予以配合。
这从甄主席、赵丽天那边看过来,是幅极佳的画面:一米八三的帅气着西装的吴建国,和一米七五的身着旗袍的“司酒天使”同框协和,美艳入画。
甄主席用美术家的眼睛很自然就发现了这点,手痒痒地很想把这种画面画下来,而身高才166的赵丽天,这画面让她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周局又插话了,道:“罚一杯就行了?‘胡’帅哥!”
吴建国:“当然不行,周局长,前些日子,为想挣点钱,就犯了糊涂,在没有向工商闵局长、仇科长做汇报、打申请,得到批准同意的前提下,就擅自开了熟菜小吃店,给他们的工作增添的麻烦。
这里,我先敬闵局、仇科,表达歉意,回头,写份检查书深刻反省。闵局,这杯酒,先敬您,我自罚,您随意。”说着,也不待闵(副)局长有什么反应,就一仰脖,将一杯酒干掉了。
这个过程,让在座的甄主席和有“任务”陪酒的嘉宾略有担心。这杯酒,是不能把闵局和仇科放在一起敬的。显然这帅小伙缺乏酒场经验,好在后来正式敬时,他还是把闵局和仇科分开了。若是一杯敬这两个不同级别的人,就是大忌了。
闵局在吴建国说话过程中,表情随性而放松,暗中却用另一只眼观察着。赵元葆费这么大的力帮他,这小家伙有什么背景?
自吴建国将目光投向他向他述说,热烈的宴会气氛立即转冷。闵局一语未回,把这冷字往更深处拖拽着,在吴建国向闵局敬酒时,闵局未动,待吴建国喝完,还站在那里,形成一种“静场”效果后,闵局这才说:
“从工作角度,我不可以和你喝这酒,但,今天这酒宴,又是我的多年老友元葆老弟安排的,并不是工作餐,所以,我回你一口,意思一下,好吧?”说着,浅添一口,然后指挥式地说:“你坐下吧。”
一干陪酒人纷纷道:“有话坐下说,坐下说。”
吴建国说了声“谢谢”,这才绷紧着身子落了座。
这时,那位仇科长举起了酒杯,站起身,对闵局道:“闵局,我敬您酒。感谢您对我们科里工作的关照。我干了,您随意。”言罢,一口干了。闵局依然象征性地抿了口。随即示意仇科坐下。
仇科落座后,说:“下面我说几句,只代表我个人,不代表工商局,更不代表闵局。”
转身对吴建国道:“小吴老板,那天的确是我们主动去了。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主动去吗?因为有许多单位在举报你们,主要说你们降价销售,抢了人家的生意。我们一查,你们还没在我们局注册过。
你知道吗,别看包子烧卖五分、六分钱一只,但,正式注册过的店,所有卖出的商品的价格,都是经过物价局严格审查批准后,才能出售的。
今天当着这么多领导和专家,我说话直截了当,就算我们工商不查你,过不了几天,物价局也会去查你,你明白吗?你们的行为,扰乱了市场,让好些国营、集体店日子不好过,影响了他们的收益,我们不能不管,你明白吗?”
吴建国道:“谢谢仇科告诉我这些,说实在的,你刚才说的东西我真不知道,原来价格不是我想降就可以降的。谢谢您!仇科,我敬您,您随意。”
吴建国起身,举杯向仇科示敬,随后仰脖将酒干了。仇科亦起身,把杯中酒干了。
这时,甄主席说话了,笑吟吟地,道:“小吴啊,你们降价抢人家的生意,的确不太好,人家的饭碗虽然不会被你砸碎,但裂条缝缺个边,也是不妥的。
但,我听说,你们店的熟菜口味很好,几种小吃也各具风味,天天都有人排队买你们店的小吃。什么时候,你也让我尝尝呀……”
吴建国恭敬道:“一定,一定的,不管门店能不能再开、什么时候开,我都专门为您,专门做几道送给您。当然,还有在座的各位领导,如果肯赏光,我一一送上门,请您们品尝指导。甄主席,我敬您!”
吴建国言罢举杯起身。甄主席乐滋滋地一手拿杯,一手向吴建国摆着,“坐,坐坐,不要一碰杯就站起来,你站,我还要跟着你站,你年轻人,站来站去的,无所谓,我们这些半老头子,呵呵,累呢。
我们今天这场酒,既是我赵老弟的朋友宴,也是我甄荷轩的朋友聚,你们看,我都把干女儿‘小穆桂英’带来了,大家随便点,下面呀,我们酒随便喝,就不要站起来了。”
吴建国听着,“哎”了声,坐下,和甄主席把酒干掉了。
这时,闵局轻咳一声,说话了,“我干工商这么多年了,根据我的感觉和判断,小吴你们店生意好被人举报呢,我想,一方面,是价格因素,另一方面,一定是在口味上下了大功夫。
熟菜也好,小吃也罢,说到底,都是入口过馋瘾的,口味是第一重要的。这点,你方向走得很对。我问你,你们经营了近五个月了,收益怎么样?”
吴建国:“还亏着。”
闵局:“嗯?”显然不信。每天都排队了,还亏?
吴建国:“是这样,闵局,在您面前我不敢有半句虚言,到上上个月为止,已经开始盈利了,但,不是今年夏天特别热吗,我就在每个店面装了台大吊扇,一下花去了七百多,这样一来,就又亏了。”
闵局扭脸问仇科:“他们店面装了吊扇?”
仇科似乎回想了下。“对的,当时没注意,现在想起来,那天去执法时,他们店很凉快的,风呼呼的。”
闵局:“哦——这在江州小吃熟菜店,好像不多见吧?”
仇科立即答道:“国营集体店,一家都没有。”
甄主席轻轻叩桌,不无赞赏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呀,真是让人好羡慕。成就一番事业,就是要有点愣头青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