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间,任春梅纤弱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而吴建国发力很猛,一下将任春梅娇细的身子拖倒了。倒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吴建国身上,吴建国怀里。
俩人一时在床上滚缠在一起,任春梅本是穿了件短袖衬衫,也不知是哪里来了股力量,将她胸前纽扣崩掉了。吴建国一个惊慌翻身,从床上直接滚落到地上,坐在那里喘息,而任春梅第一个反应,是将灯关了——开关正好在床头。
想把半敞开的胸遮住。但上两颗纽扣已经飞了,只是乳下的三颗纽扣尚在。但她反应很快,将床上的毛巾被拿过,披在肩上,将整个上身全裹了起来。
俩人都在喘息,动静有些大,有种本能地夸张,掩饰内心的恐慌和羞怯。
任春梅久不开灯。两人沉浸在黑暗中,一时不知如何。
月亮出来了。是个满月,很大,似乎能看见月亮上的桂树和蟾宫。月光从葡萄架的缝隙射进厢房。
吴建国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背朝着任春梅,说:“我,走吧……”但嘴动身不动,似乎在等待任春梅的批准。
任春梅不说话,慢慢起身,一手捏紧毛巾被,一手去拿自己的那杯酒。酒到手中,举到嘴边,想一饮而尽(尽管她的酒量不算大)。但酒到嘴边停了好久,又将酒杯放回写字台上,说:
“建国,今天,你有事,我是你姐,本来就是想帮你排解的。刚才莫名地偶然,我们放一边。我们是成年人。至少我是。我们冷静点,不要意气用事,解决问题,是最重要的。”
这番话对吴建国很管用。刚才任春梅拿酒欲灌时,他有些紧张,他知道她的酒量不大,这一茶杯一口气下去,这晚她就报销了。但她刹车了,并且说了那样一番话。
当然,话有刺耳的,什么“我们是成年人,至少我是。”也就是说在你眼中我还是半个成年人。
不服。
不服那就拿出成年人的样子。
“好,我告诉你,我这边发生的事。”
言毕,却又缄口了,借着月亮,看着任春梅的那杯酒,想拿,控制着。
“是不是你和赵丽天吵架了?”任春梅捅破了窗纸。
“是。”
“吵得很厉害?”
“嗯。”
“是不是,她在和你闹分手?”
吴建国不由慢慢回身去看他的春姐。难道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眼皮底下?或者,丽天把事情都告诉了她。
不可能。
月光下的任春梅,婷娇的身影散发着一种模糊的魅力。
“弟,你告诉我细节好吗?我只有知道细节,才能帮你分析,帮你拿出有价值的建议。”
“我——再喝点酒,好吗?”
“你喝吧,但不要干。”
“嗯。”
吴建国拿起酒杯,长饮了一口。杯子离开嘴时,任春梅道:“你吃口菜。”
吴建国很乖,揃了口菜,吞了。
“你说吧。”
却又是沉默。
“姐,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吴建国忽然问道。
“你问吧。”任春梅自然很爽快。
“男女之间,有没有纯洁、纯粹的友谊?”
这回轮到任春梅沉默了。倒不是没想到吴建国会问这样的问题,而是这个问题的确是个问题,复杂,一言难尽,她的知识结构和履历不足以全面深入的解析这个问题。
于是,任春梅实话实说:“这个可能我说不好。我只能谈谈我的理解和感觉。从现象上看,男女之间,是可以有友谊的,生活中,社会上,有许多男女,处得就挺好,既没有跨过男女界限,又能互相帮助、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但,一些男女关系,发展到有情有义不分彼此的那一步,常常是从友谊开始的。友谊,在这种关系中,就是一种过渡,因此,你要说,纯洁的男女友谊,或许有。但,那需要男女双方,都要有一定的克制力,保证双方不要越过雷池。
但,你要说纯粹的男女友谊,这就很难了。当然,我们要首先排除特例,比如某一方有天生的生理性障碍,再比如,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和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还有其他的特例,这些人之间,会有纯粹的男女友谊的。
但我们讨论的肯定不是这些特例,而是正常的、年龄相仿相近的男女关系,纯粹的友谊,就很难存在,因为男女毕竟是男女,在一定条件下,男女友谊,就会自然上升为爱情或情爱关系。”
吴建国:“你的意思是,男女之间,可以有纯洁的友谊,但没有纯粹的友谊?”
任春梅边思边道:“纯洁的友谊也是有条件的,就是某一方,或双方都有一定的克制力,有时是需要相当的克制力。从这个意义上讲,纯洁,只是表象。骨子里,它掺混着其他元素,纯洁自然无从谈起。”
吴建国:“如此说来,男女之间,是没有真正的友谊的。”
任春梅:“差不多吧。”
吴建国:“那,丽天的话,是对的。”
任春梅:“她是怎么说的?”
吴建国:“她说……”
吴建国一时卡壳。照实了往下说,就把春姐拖进来了。
任春梅催促道:“她怎么说的?”
吴建国:“她说——”
任春梅:“是不是,她说到我,说到我们了?”
吴建国点点头,很用劲。
任春梅长吁了一口气,静默了片刻,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是的,我们之间,目前是友谊,是很有质量的友谊,但,也许某一天,我们的关系会发生质变,上升为恋人关系。
也许,你没这么想过,因为你年轻,因为你有更多好的情感资源,只是想把我当纯粹的姐姐处。但,这个世界是复杂而诡异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在你遇到特殊的情感空窗期,而又遇到什么事情的打击,正是情感最脆弱的时候。
你或许,就不知不觉地希望有个温柔的怀抱,有处痛快倾倒情绪垃圾的空间,有个让你暂时忘掉一切的宣泄对象,这时,谁离你最近,谁和你异性友谊最深,谁就是那个你投怀送抱的人。”
任春梅几乎下意识地在解析中,把人称和对象进行了机智的转移。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把那个人直接说成“我”。
吴建国有些懵。在他的内心,的确一直是把任春梅当“春姐”的。难道,将来会有一天跟她的关系会有质的改变?
春姐的分析和推测是站得住脚的。自己今天不是把生意都丢掉了,跑到她最私密的闺房里,刚才,还在床上滚到了一起,虽然,那是偶然的。但这种偶然是极容易激活身体里的那只怪兽的。
但,刚才她不是说了吗,只要有一定克制力,就能男女友谊。
但,今天没有发生“质变”,显然不是克制。两人都没有克制,而是本能地、下意识地维护保持着男女友谊关系。
吴建国被绕住了。
他还年轻。
试想,如果赵丽天真的和他分了手,他多次努力恢复感情关系均告失败,处于绝望和极端痛苦之际,而任春梅对他萌有真情而这种本来只是一株嫩草般的真情,在这个特殊时期蓦然蹿高壮硕。
那,任春梅就会成为他疗伤性的情感选择对象,这晚滚缠到床上的偶然,就会成为他们交融到一起让他短暂忘记一切烦恼的必然。
尽管,结果极可能不佳,情感持续时间也很难长久,甚至不久后就会后悔,但两人的关系发生过一次质变,有过一段男女合欢,是无法抹掉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点。
那还是几年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