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葆将陈翀抱在怀里，紧紧搂贴着，也不吻，也不抚，没有多余、延展的情感表达动作，只是紧紧地抱着，感受对方的呼吸，听到彼此的加速的心跳。

“我们进屋吧，”赵元葆悄声在她耳边道，“我有话跟你说。”

虽然只是五层高的多层，但安装了三菱电梯。进口电梯无声滑行，将人带离地面。

入室后，赵元葆又给陈翀一个长久、深情地拥抱，陈翀在他颊上吻了一下，轻风般地说：“到沙发上去，我给你放松下。”

陈翀让赵元葆靠在沙发上，自己走到沙发后面，伸出她那魔鬼般的玉手，在赵元葆太阳穴、眉弓、发际等处，揉、捏、搓、抚。赵元葆不知不觉，慢慢坠入另一个世界。

忽然一下惊醒，一把抓住陈翀的手，借着她的力，让自己挺起身，然后揽住陈翀的腰背，将她从沙发后“搬”到沙发前，放在自己的腿上，说：“翀，来，我给你按摩。”

陈翀：“不，你很累了。”

赵元葆：“你比我还累，来吧。”

陈翀：“我们都累，让就让我们都歇着吧。”

陈翀说着，调整姿态，将自己头枕在赵元葆的腿上，放平身体，慢慢放均呼吸。赵元葆的手在她肉乎乎的耳垂上轻轻厮磨着。他知道陈翀喜欢这种小小的按摩，会让她沉静下来渐渐入睡。

陈翀似乎真的睡着了，赵元葆的手也停止了揉动。

陈翀忽然一把抓住赵元葆的手，说：“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的吗？”

赵元葆没吭声，将她抱坐起来，与自己并肩靠在沙发上。陈翀一歪，还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后伸手，索要赵元葆的手。赵元葆只好握住她的手。四手紧紧蛇缠在一起。

陈翀柔声道：“你说吧。”

赵元葆艰难地说：“我们，分手吧……”

四只手都不动了。

陈翀：“元葆，我想等你半年，如果你还脱不了身，我就出国。”

赵元葆：“不要等了。等不出结果来的。你还是早点出国，另外开始新生活吧。”

陈翀：“可是——你们厂产品想走向国外，不是正是需要我的吗？”

赵元葆掏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站起身，在屋里踱着。忽然停住，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要杀人；有的人会被杀。”

陈翀有些吃惊：“元葆，你不会吧……”

赵元葆：“我当然不会，会，我就不说了。只是感觉，这个世界，有时遇到无解之解时，只有毁灭一条路。”

陈翀过去，依偎在赵元葆怀里，讷讷地：“元葆，你的路又宽又亮，前程似锦，不要被儿女情长毁了。”

赵元葆：“路再宽，路再远，没知音陪伴，那些路，都是荒蛮无趣的。”

陈翀侧身，向赵元葆索吻……一阵长吻后，陈翀道：“要不，我等你一年吧，这一年，正好，我协助你把向外销售的队伍和渠道建立起来……”

赵元葆在陈翀身上一阵狂吻，内湿的陈翀以为他要起性，便配合他开始解衣，谁知赵元葆一个急刹车。天地都凉了。

赵元葆轻轻拍拍陈翀：“傻姑娘，再过一年，你就是乘女了，嫁不了好人家了。还是就分吧。今夜，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

陈翀不回应，婷婷伫立那里，眼角，渐渐浮现出个小月亮，那月亮渐渐放大，拖长，然后顺着脸颊滑落，摔碎在地上。

陈翀忽然水蛭一样死死缠住赵元葆，“好，最后一夜，最后一夜，我们的最后一次！”沉静安娴的陈翀爆发出洪荒蛮野之力，像个风月高手用尽一切手段，和她的元葆演绎着地球末日的狂野和歇斯底里，一声声原始的吼叫从亘古传来，飘向太空，飘向未来，天崩地塌之后，两人哭拥在一起……

相识相交两年，两人都感觉这是他们在一起最激情、最美好、最深入、最迷醉的一次，东方既白，赵元葆收拾好自己，连吻都没给陈翀一个，默默下楼。

他等不及小任来接他。他怕再待在陈翀身边一秒钟，就会失去和她分手的勇气……

九点，他准时出现在厂长扩大会上。两个议题都非常重要。侧式叉车。海外渠道构建和人才培育。开会时不觉得累，本拟中午休息一下的，但许多中层用这个空当来汇报工作、报批材料，让他毫无喘息的机会。

从常务副厂长升为厂长，赵元葆给自己搞了个特权，就是在厂长办公室里改建了一间休息房，里面床榻、沙发、卫生间一应俱全。攻击他的人说，他这是为了搞女人方便。

这晚，疲惫不堪的赵元葆打算就在休息房里过夜。不动了。

岂料，睡不安。

丽天来了。

父女二人，都满脸倦色。但丽天目光中有异样。这让赵元葆有些担忧，不是担忧丽天，而是她妈。

谁知丽天说：“爸，妈同意跟你离婚了……”

这个消息像霹雳，震得赵元葆五官变形。怎么可能？

昨晚，赵丽天和吴建国护送杨素娟回家，杨素娟几乎是被吴建国抱上楼的。她彻底软瘫了。丽天给她用热毛巾敷脸擦身后，她渐渐缓过来，随后热泪长流，对丽天说：“小天，这下你爸爸更恨我了……”

赵丽天恨铁不成钢的：“既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去？”

杨素娟：“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那边都是你爸的朋友，希望他们能劝劝他。”

赵丽天恨恨地：“你真糊涂到家了。”

吴建国轻语道：“阿姨，你是怎么知道丽天爸今晚在那边和好朋友聚会的？”

杨素娟如实道来：“下午的时候，来了个电话，告诉我的。”

赵丽天：“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杨素娟：“我也不知道，没问。”

吴建国：“是男是女？”

杨素娟：“是个女的，她说她也和你爸好过，被你爸甩掉了，当时我就跟她说，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姐妹一起找他算账，她不肯，就把电话挂了。”

吴建国皱起眉头。这是个重要信息。回头要告诉赵爸。感觉那女的背后还有人。

赵丽天：“嗨，妈，你中专都读了什么书？”

杨素娟望着赵丽天，反问自己，“我都读了什么书？我考试不差的，门门都上八十分的。”

吴建国和赵丽天双双、同步叹了口气。吴建国压抑着的，赵丽天则是放大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

吴建国道：“阿姨，您服点安眠药，好好睡一觉吧。”他从赵丽天口中得知，杨素娟常年失眠，几乎都靠安眠药睡觉。

赵丽天却朝吴建国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吱声。

赵天丽端起茶杯，递到杨素娟嘴边，说：“妈，这水已经不烫了，你喝点暖暖胃吧。”

杨素娟“哎”了声，抬脖将那杯水一口气喝了一半，随后感叹道：“还是我家小天好，懂得疼妈。”

赵丽天接话道：“可是妈，你，疼我吗？”

杨素娟显得奇怪地：“妈怎么不疼你？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赵丽天：“可是，你知道，你今晚去江州宾馆闹我爸，你知道最心疼的、最丢人的是谁？那是我，是你的宝贝女儿小天！”

赵丽天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杨素娟起身去抱赵丽天，道：“可我不知道你也在呀，对不起，小天，妈妈要是知道你在，妈妈是不会去的。”

赵丽天紧追不舍的：“可是你当时看到我，就应该刹车呀，我当时抱着你那么喊你，你都不能控制住。明天学校里，会全是我的笑话，你明白吗？”

杨素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