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无情地流淌着，眼看着，1980年就要永远和人类告别。

岁末时，甄荷轩推出了以自己作品为主的挂历，之所以说以自己为主，是因为这本挂画里还收录了两幅前任市委一把手曾书记两幅作品。挂历，时代新宠，抢手货 。

甄荷轩的挂历没有走出版社的路，而是自己设计，自己安排印刷，发行和出售，也不走新华书店渠道，全走的关系，赵元葆单位买了五千册，除了全厂职工每人一份，其余，作为礼品送客。

工商局闵（副）局长，一口气买了一万册。抢在老局长退休、新局长到任前作的决定。一万册，通知工商科仇科长，全让各商铺你家五十他家八十册的购买消化了。

闵局经过一番努力，算是拜在贾主席的门下了。工商局这边扶正了不行，但，换个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而且，中国行政提拔的模式，正职，正处基本是异地（域）提拔的。

就这个操作模式，贾主席创作、监制的十万本挂历，一周内就都卖完了。

全卖给企业。每册成本0.9元，售价3.2元。利润23万。除付曾书记“稿费”5万元外，余款正好十八万。甄荷轩打入一张存折，叫丽天来拿。

“给你爸爸，密码是你的生日。”甄荷轩对赵丽天说。

丽天默默接过，什么话也没说，抬眼看了一眼甄荷轩，眼眶莹莹。

甄荷轩心疼，上前轻轻抱抱她，小声道：“去吧。”

丽天把这存折给赵元葆时，赵元葆默默看了存折一会儿，收起，什么话也没说。

盼星星，盼月亮，只盼北京等地有好消息来。

好消息冬眠着。

他哪里知道，陈翀是有出国计划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她正跋涉在云南玉龙雪山的山道上。她要把中国的主要名胜踏上一遭，将自己的难以言表的痛苦星星点点丢落在旅游的途中，然后，出国。

所以，吴建国策划的在使馆和领事馆前密探式的寻找，是朝空放炮，徒烧钱财。

世间事，岂全是人所能料的。上帝带人玩，有时很残酷。

其实，如果思路对头，寻找陈翀成本更高。这条线路，赵元葆不是没想过，但，国内风景名胜那么多，且许多都没有一个独门的出入口，派人寻找，大海捞针。

都说，相由心生。

但，也有特例。有的人，明明是一颗平静无聊的心，但脸上呈现的却是微笑。这种老天的安排，就很讨人喜欢。何况，这样的人，如果是个女的，如果，再有一张明星式的脸，那就更是人生的加分项。

杨咏，就是这样的人。

还是二十三岁，在一家工厂当车间团支部书记时，一次，有市领导来视察，在汇报的几个人中，市领导觉得她的汇报最有水平，走时，这个市领导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杨咏，乍一看，是个男人。其实，她的原名是三个字，叫杨咏红，她觉得俗，果断地把最后一个字去掉了。

那位市领导见过她后，便让秘书带信给她，让她每月写一次工作汇报，并且，带着汇报，去见他。

二个月后，杨咏成了厂团委的书记。

杨咏没辜负那位市领导的期望，在厂团委专职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事迹经常上电台、上报纸，弄得厂里也很有颜面。大家都对她刮目。

不久，那位市领导高升去省里。杨咏几乎同步，升到局里，当了局团委书记。那年，她二十六岁。正是时候。

正是时候的杨咏，保持着她一贯的作风：每月都要向那位领导“汇报工作” 。

当然，那位领导去省里后，她再去汇报，都是悄悄的。她另说了个理由，说有领导给她介绍了一个副师级的对象，人在省军分区，她是去看对象的 。但这个对象，谁都没见过。

反正，她每次从省里回来，都春色满面，更加生动。给人以与对象开心约会尽情释放的错觉。

又过了三年，那位领导去了北京，官至正部级。而杨咏几乎与他再次同步，升为江州市团市委书记。

有人说，杨咏是江州市干部队伍中有史以来最漂亮的。立即有人反驳，说，岂止是江州，可能整个ZQ省，正处级女干部中，也难拿出第二个杨咏。

也有人说，遗憾，她的腰略粗了点，否则，再来个小蛮腰，那就是所有男人的春梦，所有当官男人的噩梦。但这观点立即有人驳，说，如果那样，她在官场就待不下去，必须有缺憾。

升任团市委书记后，她人前背后传达出一个信息：那个副师长，谈崩了。等于向天下宣告，她，杨咏，是单身。但一度时期，“高处不胜寒”，几乎没有人追她。不似她在厂任职时，追者如云。

后来，人们才渐渐发现，其实杨书记兼容性特好，不拒绝地位比自己低的男子的追求，也不拒绝领导、朋友的热情介绍，只是三年下来，选来挑去的，没有一个能和她好半年以上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出成绩。杨书记精力过人，工作上频有新主意，到省里拿奖状家常便饭似的。只是，她在团市委这个岗位待的时间很短，只两年，就平调到工商局当一把手。这也算打破了一个纪录。

三十岁的一个美女，当了江州市工商局党组书记兼局长。

吴建国要拿下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长。

吴建国筹划了十余天，也没有好主意。在这个过程中，他既没想动用赵叔的关系宴请她，也不想动用任春梅的关系去接近杨局长。春姐，无非又是秦科长和郭书记。而她目前和秦科长是锅杂生饭，不能烦扰她。

凭感觉，这个杨局长不是太按常规出牌的。自己是不是也给她出一张不一样的牌？

吴建国将能搜集到的有关她的资料，整体感觉到她一个特点，就是新闻，她做的事，喜欢上新闻。

渐渐，一个想法在吴建国心中成形。他请春姐帮忙，帮他找到工商局杨局长办公室电话号码。

春姐的效率很高，第二天，杨局长的电话号码就到了吴建国手里。

吴建国选择了一个快要吃午饭的时间，将电话拨过去。

“你好，是杨局长吗？”

很普通的语言 。

“是的，你是谁？”杨局长那头，话音里有点兴致。这正是吴建国的谋划。丽天曾说过自己的声音有磁性，听得人舒服，他先不觉得，后来，好多人都说，喜欢听他的电话。

他想试一试这个特殊的禀赋。

“我是一个普通的工商从业者，我个人有一些关于我们江州市工商发展的建议，想向杨局长作个汇报。不知杨局长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安巧湘一直是说普通话的。吴建国打小跟着妈妈，普通话虽不标准，但流畅，稍微注意一下节奏，就动人。

杨局长到岗后，和许多工商业者打交道，还没有遇到说普通话的，全是啪啪的方言，忽然来句普通话，且那样性感浑厚有韵味，听上去那般舒服入耳，且肯定是个年轻人。杨局长的某个角落就湿了。

“你来吧！”杨局长干脆地说。

“那，我什么时间来合适？”

“明早九点半吧。你直接来我办公室。如果有人阻你，你就——对了，你叫什么？”

“我姓吴，叫吴建国。”

“那行，到时候你就报你的姓名，办公室就会放你进来。”

第一步，成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