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吴建国没动,默想了会儿,说:“祖雄鸣没有威胁我,我也不欠他的人情,我们之间也不是朋友,但,我想帮他一下,经商,大家都不容易,他比一般人,更难些。”
此时,吴建国心头似有明灯,一下明白了愿意帮祖雄鸣的原因,那就是完善自己。帮他,只是以此压迫他把那笔钱收下来。如果杨咏再追问,就可以明确地告诉她。
谁知杨咏不问了,只是轻微地叹了口气,道:“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开头,我既答应你猜中有奖,那我就应了你。但,我提醒你,这种人情,只用一次。”
吴建国站了起来,朝杨咏一鞠躬:“谢谢杨局长!”
谁知杨咏朝他直挥手:“坐下坐下,搞什么搞!”弄得吴建国一时糊涂,只得默默入座。
但,吴建国跟着说:“不过,杨局,有个细节麻烦你把握一下,就是你们最后给盖章时,打我个电话问一下。”
“嗬嗬!”杨咏用很有气概的手指着吴建国,“看来你已经是市领导了是不是,我签字盖章,最后要向你汇报,要得到你的同意?”
吴建国急忙直摇手,“不是不是……”
杨咏将一本厚厚的工作笔记本重重摔在地上,“那是什么?!”显然,她真的恼怒了。
吴建国嗫嚅道:“是这样,我租了他的房,他拒绝收我一年的房租,有五万六,我一直想给他,他就是不收。这次,我想,他拿照前,逼他把钱收下。这事,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下。”
杨咏一下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哈,你!你你,你可真是个人物啊……人家请你帮忙,你不仅不收人家好处费,还以此为压迫点,逼人家把你的钱收下。”
吴建国:“不是我的钱,本来就是他的钱。”
杨咏:“好啦,我不跟你说了,也算服了你了,你不仅是诗人,还是出土文物。出土文物,国家重点保护对象,知道吗?”
吴建国听蒙了,呆呆地望着发飙的杨咏。
杨咏拿起自己的茶杯,猛喝了几口,随后摇摇头,道:“我跟你说两点,这一,祖雄鸣的照,我批;这二,盖章前,给不给你打电话,看当时的心情。懂我的意思了吗?”
吴建国望着杨咏,迟到地点点头。脸色有些沮丧,一点也没有办成一件事的喜悦爽快。
“谢谢杨局长,我走了!”吴建国最后道,言罢就欲离去。
岂料,杨咏道:“怎么,你这就走了?”
吴建国:“杨局长还有事?”
杨咏又有些气恼地:“你以为我让你来,是听你帮人做事的?”
吴建国无言,满眼全是问号。
杨咏指指沙发:“你先给我坐下。”
吴建国坐下。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杨咏说了声:“进来。”
是办公室主任,一个近五十岁头发半白的男人进来了,手里拿着张纸,走到杨咏面前,小声说:“这些单位头头都想请您,我想给您把程序安排一下,”说话间,眼角余光瞄了眼正襟危坐的吴建国,“要不先把今晚的定下吧。”
杨咏想了想,说:“今晚就算了,一家都不参与,其他的,看情况吧。”
办公室主任诺诺地点点头,看到杨咏茶杯水空了,忙去给她杯中续水,又看了一眼吴建国的茶杯,见水满的,就悄悄出去了。
办公室主任刚出门,杨咏就对吴建国道:“那些请我吃饭的,大多数都是想拿照的。但,这照,是不能随便发的,你不要以为我这是耍权,而是现在这种形势,不允许多发,发多了,要出问题的。但不发,也没作为。”
吴建国想到一个字,度。但他没说。能在国家没正式行文前,就敢发照,很不易了,但发多了,万一传说中的政策不下来,麻烦就大了。
“来,说说你的店吧,打算怎么弄?”
吴建国道:“你这么忙,我店里的一些事,就不跟你汇报了吧。”
杨咏道:“你还知道我忙呀。”
吴建国:“当然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
杨咏:“所以什么?”
吴建国:“所以刚才一恍惚,叫了你‘姐’。”
杨咏干涩地笑笑:“嗨,不提那个了。你要搞搞清楚,姐,我肯定是不做的。做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吴建国闷闷地“嗯”了声。
杨咏又用手指着吴建国,似乎又生气了:“你这个木瓜,有些话还要我挑明了呀。别的不说,你的店,如果有我的支持,将来,我只要和他们招呼招呼,那些企业,都上你的酒店,你还愁生意吗!”
吴建国挤出一个笑,硬生生道:“谢谢杨局长!”
杨咏不易察觉地微叹了口气,问:“眼下,有什么难题,需要我助力的吗?”
吴建国立即答:“有。”
杨咏:“说。”
吴建国:“我们捋了下,难点很多,而最难的,是招工。我们想招一批二十三岁以下的、初中毕业以上的年轻人,做服务员,但城里的这些年轻人,都不愿意到个体商店来,他们还是愿意到国营或集体店去。”
杨咏叹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政策上,国家目前还没允许你们个体户招工。因此,也没有配套的法规和制度出台,年轻人愿意去国企、集体企业去,是因为那些企业有劳保、医保、工龄等,将来还有退休金……”
又说:“还有,你们如果批量招工,是违规的,我们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如果上面要求我们查,你们是经不住查的。这也是你们难招的原因。”
吴建国道:“是啊,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想做一个环境优、上档次、服务好的大饭店——”
杨咏:“嗯,这个立足点是好的。但,你说的问题,还真是问题。好像我也帮不上这个忙。”
吴建国:“有你这份心,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们有个思路,你看行不行,就是,我们不在城市招,去农村招,招那些二十岁左右的,给她们提供吃住,进行集中培训后上岗——”
杨咏听了,点头,连连点头。“这是个好思路。”
这些思路都出自任春梅。
杨咏又道:“你就大胆往前推进吧,遇到具体困难和困惑,都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别姐不姐的。再叫,我就不管你了。”
就在这瞬间, 年轻的气象又在吴建国身上激活了,他接言道:“你不管我,我就关门,上大学去。”
“什么,你还有上大学的计划?”杨咏仿佛受了刺激。
“是的,如果生意场不适合我,或者说,我不喜欢这种生意场的话,我就考大学,另谋生路。我再忙,有空我都准备着呢。”吴建国说了大实话。
杨咏又伸出手来,指着吴建国,一时说不出话来。最终说:“好吧,我支持你、我管你——”
却又补充道:“但,你要——懂事,明理——”
吴建国接言道:“我不懂的地方,你随时指点我,不就行了。”
杨咏:“行,有你这句话,就好办。”
电话突然响起来,杨咏去接。看来是个领导的电话,说得较多。放下电话,杨咏摇摇头,道:“今晚宴会,推不掉。”
吴建国与她道别。
吴建国到了门口,回首道:“你新婚,我想送你一幅画,请文联主席甄荷轩画,行吗?”
杨咏一听,双目放光,“是请甄大师作画吗?”原来,甄主席在坊间已经被称为“大师”了,得到他的一幅画,还是挺不易的。“那可要在画上写上我的名字,表示为我而作。”杨咏道。
吴建国:“这没问题。但我不知你喜欢什么,是山水,还是花鸟。”
杨咏:“最好能画个人物。”
吴建国:“画谁?”
杨咏:“武则天。”
吴建国啧啧嘴,“估计画不了,他不擅长人物……要不,画一幅武则天喜欢的花吧。”
杨咏立即接过话头:“牡丹?”看来她对武则天了解真不少。
吴建国:“是啊,牡丹为国花,还是当年武则天定的。”
就这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