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忽然有种幻觉,就是这风姿绰约的杨咏,一会儿是春姐,一会儿是妈妈,跟她说话,几乎百无禁忌。“我本来就是个坏孩子,被开除的嘛。”
杨咏一挥手:“那个不算。以后不要再提这事。来,坏孩子,我告诉你,刚才猜错了,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再猜!”
吴建国认真想了想,道:“好,现在坏孩子给你答案:你去北京相亲去了!”
杨咏坐那里,晃晃身子,“嗯,有点接近标准答案了。”
吴建国:“那——就是订婚?”
杨咏:“嗨,现在谁还搞订婚这一套,浪费时间和精力。”
吴建国:“三天时间,你总不会是去北京结婚吧。”
杨咏击了一下桌台,“还就被你猜对了!”
吴建国惊呆了。
“意外吧,吃惊吧。”杨咏边说着,拉开抽屉,取出一包喜糖,扔给吴建国,“祝我新婚快乐吧!”
吴建国接过喜糖,疑疑惑惑地:“结婚,前前后后,就三天,你,快乐吗?”是啊,这三天,还包括旅途,火车去北京,快车也要二十小时,中间有效时间只有一天,还办婚礼?
吴建国本是幼稚直率之辞,不想,一下戳到杨咏痛处。
这个婚姻,她是极不愿意的。按她的本意,这辈子,都不考虑婚姻的。鲜活的爱情,常常被婚姻掐死。
但,北京那位她的贵人说,你想往前走,就必须结婚。如果一直单身,往上的路就会难很多。你自己看看,周边,女干部,有哪位是单身的。
杨咏不得不承认。她是有抱负的,不想一辈子只在正处级的位子上干坐。
但,嫁谁合适呢?
这个事情,折腾了她一两年,如果自己只是普通的“白骨精”,凭她的容貌,嫁人太容易了。但,三十岁,正处,也只有副厅级别才算平等,但哪有四十岁以下的副厅且干干净净地单着身呢。
对婚姻,杨咏本有自己特殊的考量,她本是男儿血女儿身,能力强色心重,极在乎对象在床上对自己的满足度。但这样的对象,在干部群落里以及相关社会平级阶层里,几乎找不到。
好不容易遇到个,是个篮球教练,曾在省队当过队长,副处。虽说级别上比自己矮半级,但,功夫强底蕴足呀,试了几次,每每都山高水长,且爱她爱得痴狂,发誓要一辈子让她幸福,还未婚,就每天接送。
但北京的贵人不同意,说他不合适,将来会误事。
杨咏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贵人的话,几乎无条件服从。
对那教练,原想进行“艺术”处理的,让其转入地下,处于暗婚状态。但那教练不干,非要明媒正娶阳光灿烂。两人争论不下时,正好外省有高薪聘请,教练便伤心地应聘走了。
后来贵人说,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帮你一手安排吧。
于是,在北京帮她物色了一个,博士生导师级别研究员,天体物理学家,四十八岁,说是快要成为院士了。杨咏去北京会过一次,脸苍苍,眼茫茫,一个书呆子。作为一个丈夫的符号,再好不过。就答应了。
那研究员本也无所谓,对她的美貌感觉不如天上的一颗恒星美丽,但架不住领导的热情,结就结吧。
于是,就结了。
北京那边弄了一个较像样的婚礼,办了十余桌,来的净是副厅以上干部和大专家。喜糖发了一大圈。
洞房花烛夜,研究员新郎官给了杨咏一个大大的意外;两人正在按人类文明的路数进行新婚的首次交媾,事行一半,研究员忽然刹车,说,想到一个有关黑洞的新的数学公式,急忙跳下床去记。气得杨咏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太阳系外去。
二天一早,就去贵人那里满是怨言的投诉。贵人把研究员未尽的职责给尽了,在“贤者时间”里安慰她说,这是你的新起点。
杨咏按照贵人的指点,回到江州,将让人准备好的喜糖四处散发,恨不得到媒体做个她已婚的广告。所以,让吴建国猜时 ,她问吴建国有没有和机关其他人有过交流。一旦交流,就知她婚,猜题就不好玩了。
杨咏就是杨咏,失落和不快,只在她秀俊的脸上驻留了半秒钟,就飞到银河系外了。她狡猾回应了吴建国刚才的真诚的担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三天新婚非常特别,有个性,呵呵,能永远记住。因此,我快乐。”
杨咏说着,将桌上一张照片翻过来给吴建国看,说:“看,这是我的老公,科学家,研究黑洞的。”
原来是张合影。吴建国看着,觉得是一个学生和一个老师的纪念照。
“好啦,刚才说,你猜对了,我就奖你的。”杨咏道,“你说,你有需要我给你什么?”
“给我发一张营业执照。”吴建国答。
“不是发给你了吗?”
“不是我——”
“哦,是你的朋友,行呀,没问题。”杨咏很爽快。但跟着问了句:“是谁呀?”
“祖、祖雄鸣。”吴建国话有些迟疑。
“天茂的那个‘雄哥’?”杨咏记忆力奇好,江州那么多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只要从她眼前过一遍的,都能记住。而“雄哥”语一出,证明她还不是一般的了解 。
吴建国:“正是。”
“你帮他?他可是你的竞争对手。同行是冤家。你怎么可以帮助他?”杨咏本能地觉得奇怪。
吴建国吸了口气,慢慢道:“这商业,如海, 不是说商海嘛,海那么大,我只是一条船,还怕打不到我的鱼?”
杨咏:“你错了,江州是湖,不是海。”
吴建国:“那,就谁有本领,谁就多打鱼吧,”
杨咏敲起了桌子:“喂,这是江湖,不是写诗。没想到你还挺诗情画意的!”
吴建国不吭声了,在反思。
杨咏似自言自语:“‘雄哥’……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吴建国愣愣地望着杨咏。
杨咏道:“我知道这个人,有些手段,也托人找过我,我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更不会给他额外支持。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对你上手段了?”
吴建国从刚才闪神状态中恢复过来,坚定地说:“没!”一下回想起“雄哥”和自己争门面房的事,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手下败将,敢威胁我?
杨咏不由好奇:“那,你为什么帮他?是欠他人情吗?”
这让吴建国陷入深思。
好像,是有点欠他人情。但,自己并不打算收下他那一年的房租,而且这次帮他也是有前提的,就是他必须把那笔钱收下。但,如果没有陈翀相帮,他会把抢过去的房子还回来且送自己一年的房租吗?
看来,祖雄鸣从那件事上看到自己有背景,就是想靠上来,让自己感觉到欠他一笔人情,关键的时候让他抵还。
但,事情也许没想像的那么复杂,只是祖雄鸣的江湖义气而已。
“姐!”吴建国忽然叫道。这让他自己吃了一惊。
当然,更吃惊的是杨咏,“你刚才叫我什么?”
吴建国愣在那里,疑惑地问杨咏:“我——叫了你,姐?”
杨咏灰着脸点点头:“是的,你叫了我姐。”
吴建国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如何接腔。
但杨咏拉下了脸,正告道:“你游魂了是不是?告诉你,以后不许这么叫我;我也不可能做你的姐的!”
吴建国默默垂下头,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是,杨局长!”
杨咏叹了口气,说:“喝口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