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成医。对于上过“山”的铁占元来说，对法律，特别是刑法这块还是比较了解的。事情发展到这步，没伤人没流血，性质就不太严重。最多两项罪名，一、扰乱公共秩序，二、公共场所携带刀具（凶器）。

像这样的案件，基本在公安部门就消化掉了，不会上升到法院进行刑事审判。大概率，是行政拘留十五天。为首的“小黄毛”，可能要重点，但最多也就三个月。

这不是重点，重点，“小黄毛”会不会把王文虎给招出来。一旦把王文虎招出来，就牵涉到公司，牵涉到自己。虽然王文虎跟自己歃过血。但事情只要牵连到他，自己就面临最后一道防火墙。

再细想，其实，王文虎也不是重点，铁占元相信，王文虎绝不会在这点事上就忘了歃过的血，把自己推出去。

又想，幸亏一切都想在前面，王文虎一切听自己的，但他在公司没有公开的身份，和迪丽雅没有瓜葛，而自己更名后，一直是隐身的。只要王文虎挺得住，这事本身负作用和破坏力都不会有多大。

问题的核心是，如此完备、精心准备铁血方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防暴队的行动，显然是有预谋，精心地打了个埋伏。

正思虑，王文虎的电话进来了。他也从电台上听到了结果，说，性质应该不严重，自己就不离开江州了。

“我们的方案泄密了。”王文虎忽然说出他的直觉和判断。说：“铁哥，我打这个电话给你，主要是想提醒你这个。”

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但铁占元对王文虎说：“这事先搁一搁，看市局那边是怎么动作的。你虽然不需要离开江州，但这几天，不要出现在公司，尽量少跟我联系。”

放下电话，铁占元骑着自行车出了门。虽然迪丽雅给他买了一辆轿车，并配了司机，但，能不用尽量不用。低调，必须将自己深深地藏好，才会有真正出人头地的一天。

现在，他满脑子都盘旋着“叛徒”二字。一定要揪出这个叛徒。但，谁是叛徒呢？完整的方案，只有自己知道，连王文虎都不知全盘计划的。但从市局防暴队的行动来看，他们并不知道方案的全部。

要不要费力气到市局去说情，减轻对“小黄毛”等人的处罚？从操作层面，几乎没有价值，因为，今天夜里，“小黄毛”等人，该招的，都会招，能顶的，都顶过去了。再说，公安关系，是离不开，靠不住的。

所以，宁愿备点钱，等那些被判的弟兄出来后，哗哗地给点安慰，也不值得再通过牛副所之流的去说情，而丽雅那端的于局的渠道，一则会把丽雅裹挟得太深，二则，于局又会借机在丽雅身上下手。不值，不能。

但，叛徒，极可能是九个人当中的一个。当然，三个所谓“最铁的弟兄”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从西京花钱请过来的，只是到达当天，才告诉他们具体行动方案的。

也不能排除王文虎。

铁占元一边在晚风中骑着自行车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天国家常菜馆”。这是一种下意识。他倒要看看，经历了下午的一场混乱，会不会影响到他们晚上的生意。

结果让铁占元看到几乎要气晕过去的一幕：座无虚席，人满为患。还有好多人排坐在门外，等着翻台。而今晚天茂舞厅，可以想象的，一定是门可罗雀。

报复，一定要报复！

且先把这场风暴让过去。

话说，“天国”这边是如何粉碎了铁占元这次精心筹划的击打计谋的呢？

说也简单。二年前，吴建国江州宾馆周边租房开餐馆时，时祖雄鸣硬是从吴建国手中将一处很好的门面房夺去。

那是吴建国第一次吃黑道的闷棍。正筹划如何应对时，忽然来了个留有小八字胡一身镖肉的汉子，直言，只要吴建国肯掏八千元，便可帮着摆平，将房子夺回。当时，吴建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想涉黑。

这次，就在铁占元将铁血计划策划得差不多，王文虎去西京拉人时，“八字胡”忽然出现在吴建国面前，悄悄而又肯定地告诉他，几天后，“天国家常菜馆”将有一场血案。

但，“八字胡”第一次来时，并没有告诉吴建国肯定的时间。开价二万，说，这次，我不先收费，你们看我说的事准不准，准了，事后，你们付我二万。

吴建国一口答应。

立即和任春梅商量对策。砸场闹事，他们是有心理准备的，生意这么红火，抢了不少店家的生意，报复难免。而一般的报复，通常都是菜里下点脏物或弄些不卫生的东西，然后闹事投诉什么的。没想到对手出手会这么狠。

吴建国问“八字胡”，想对“天国家常菜馆”下狠手的是谁。“八字胡”坚决地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八字胡”并没有把铁占元铁血预案道出。比如，血喷骨折后，要将“天国家常菜馆”“关门治安整治”。

吴建国和任春梅应对也没什么特殊的办法。首先要相信，相信“八字胡”说的是真的，不是恐吓，不是敲诈。任春梅去找了秦局，吴建国则找了赵元葆。

赵元葆其实公安那边没什么根基，他们的产品和销售和公安打交道太少了，虽然他人脉甚广，但有基本前提，都是和生意相关的。只好找甄主席去疏通。但他那头关系也软。

起关键作用的还是秦局，虽然他只是个物价局的副局长，但他有个在省里当政法副书记的叔叔。关键，他愿意为任春梅鼎力相助。于是，江州市公安局长就接到一个直接来自市委书记的指示。

具体还是任春梅上门去“汇报”。公安局长就把防暴队队长找来，具体由防暴队执行。

有一个问题，让防暴队队长无法立即拿出完整方案：“八字胡”只是说“未来几天”。究竟是哪一天，没确定。具体确定的时间，还得等消息。

两天后，“八字胡”又出现了。这次，他告诉吴建国准确地在“天国家常菜馆”“放血折骨”时间，即便如此，防暴队长仍将信将疑。但他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在执行层面上，他做了两手准备。届时，先派三人化装成顾客进去。有没有痞子流氓，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确定了，再发信号。大队人马迅速杀入。

另一个事，就是程度控制。防暴队长问任春梅：“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任春梅听不懂，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防暴队长说：“我们可以在他们将要动手时，就控制住他们，也可以等他们动手后，我们再出手，那样，他们的罪就很重。”

任春梅一听，说：“还是在他们没行动时就把他们控制住起来吧。”总不能拿普通顾客的生命做底牌，来打压邪恶对手呀。

这无意中帮了铁占元一个忙。如果刁恶些，等你们“放血折骨”后再动手，那抓起来的一个个都是刑事犯，面临重刑审判时，再铁的哥们，多多少少都会要将后台背景招供。

任春梅善良，不想恶化事态。结果，抓进去的九个人，经市局治安处审问。头目“小黄毛”扛住了压力，把责任担了下来，结果，他被判了三个月，另九八人，都只判了十五天。

王文虎躲过一劫。

而铁占元则在内部进行了一次彻查。肯定是出了内奸。一定要把内奸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