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立即给铁占元去电话,问究竟怎么回事。话语中少不了埋怨之气。自己毕竟是辖区派出所,防暴队可是市局的,惹不起。但,为什么会让自己撞上防暴队。那抓走的人,是怎么回事?做为派出所,是没有力气和对方抢人的。
但牛所没忘了自己已经“受禄”,今天似乎无功,因此问道:“还要不要专封‘天国’。今天出这样的事,抓了人,也是理由。”
铁占元一秒钟都没犹豫,说:“不要了。谢谢!”
都什么时候了,出现这种情况,还硬要关门。对方已经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是断腿还是断胳膊都不清楚,别把自己的半条命都搭进去。
铁占元此刻来不及多思考,目前迅速采取的是大撤退行动。王文虎的电话再进来时,他问:“那个面包车,你动了没有?”
王文虎告诉他,还没动。司机见过世面,还算稳得住。
铁占元立即命令他:“那你立即动身,离开江州,走远点。”
王文虎犟了起来:“不,我不走。”
铁占元:“你必须走。他们肯定会把你供出去的。”
王文虎:“供出去就供出去。一切都由我来扛。我不在了,他们就会直接找到你。”
铁占元:“找我没关系,没直接证据的。所以,你赶快走。”
王文虎:“铁哥,不能让你出场的。前面已经说过了,什么事,我都要挡在前面的。现在,后果究竟有多严重,也还要等等看,我一跑,一摊子事,全由你来,不行,不行的,哥!”
铁占元有些感动。王文虎的话不无道理。如果现场并没有伤人,没有流血断骨,市局再怎么插手,后果也不会严重到哪儿去。
但现场究竟怎么样?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意外?传出去,自己还有什么江湖地位?
铁占元沉默了会儿,说:“也行,你就在江州先避两天,暂时不要到公司来。随时保持联系。”
千算万算,方案筹划得很细,就漏了一条,吴建国公安是有背景的,上次,房租的事,区局市局,都有人来打招呼,无奈才把吃进去的肉又吐了出去。
怎么就没算计到这条呢?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对手的基本情况已经略知一二,为什么不深入了解呢?他吴建国,杨咏的工商这边都没批他舞厅执照,但他还是敢把舞厅装潢好,换个面貌营业,大把赚钱,没点背景,他吃了豹子胆?
自己麻痹,太麻痹了!
这个方案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铁占元一时来不及想得太远。要紧的是处理好当前。安排的九个人都进去了,被市局防暴队带走的。直接捞,难度太大,而且费用不低。弄不好,是竹篮打水,肉包子打狗。
现在问题的大小 ,取决于“小黄毛”他们三个有没有按原方案,放血折骨、砸烂现场。如果实施了,麻烦就大了。王文虎,必须让他跑,跑得越远越好,几年都不能回来。自己就可以把所有责任推给王文虎。
现在首要的是,了解现场情况,才可以做下一步动作。
但,市局防暴队,属于市局一把手直接分管的,铁占元市局没关系。铁占元的棋谱上,有市局的棋子,那是要由迪丽雅去下的。于局,只是过度,现时用一下。但,尚未等到迪丽雅行动,这边已经出岔。
想来想去,还是把电话打给了牛副所。
牛副所接他的电话,“喂”了声,便不接腔。铁占元问:“你说话方便吗?”
牛副所不吭气。铁占元便以为他那端不方便接电话,便说:“回头我再打给你。”便将电话挂了。
其实,牛副所有一间独立办公室,隔音遮影,接铁占元的电话时,办公室里并无其他人,之所以这么干,纯粹是玩的神经。酒喝过钱收下,事没办好,欠了一笔。但还账,也是要讲究的。这电话不方便接,然后再接,就是还了一小笔。
铁占元一秒一秒如刀般地行走。尽管久经沙场,心也不慌。但那种压力感和对事情不知底的飘忽感,还是挺难受的。
憋了约一小时,再次将电话打过去。牛副所接通电话,“喂”了一声后,一听是他,压低嗓子道:“你说。”
铁占元也低着嗓子, 句句是字地说:“我想,了解一下,现场,见血了没有,伤了几个,伤得有多厉害。还有,现场——还能不能正常经营。”
牛副所嗨了一下,小声道:“我先告诉你现场,我进去看了。本来,我是希望现场乌七八糟的,这样我才有理由封他们的门呀。谁知呢,现场他妈的好好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你问的你前面问题吧,我也想了解呢,受害情况——”
牛副所忽然想到现场值班经理的答复:“一切去问俞队长。这是俞队长说的。”他妈的,这句话是不能告诉铁占元的,让铁占元知道显得老子太无能了。
牛副所换了语气,显得牛哄哄的样子,说:“现场发生的伤残情况,要到市局去打听。没关系,市局有我关系的。但这样费点时间,还要使点手段——”
铁占元立即接话道:“使手段的花费,全由我来。牛所只管看情况花。”
牛副所道:“嗨嗨,这样说就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吧。该花的,自然要花。但你我之间,不能算得清清楚楚。这样吧,最迟明天中午,我给你答复。”
其实,牛副所已经有答案。这个答案虽然不祥实,但,凭他多年公安的经验,防暴队把那几个人弄走的状态,就可以判断出,事情的性质有多严重。那九个人,只有二三个,脸部有擦痕,一看就知道是抓捕时按倒地上形成的。
但他现在不能说自己的判断,一说,自己的分量就掉下去了。明天告诉他,是自己费力打听来的,那笔人情,基本就扯平了。
但铁占元哪能等到明天中午知道真情呀。
不行,必须想办法尽快知道底细。牛所,靠不住。必须另用渠道。
但,还有什么渠道好用呢。虽然,别的派出所还有说得上话的盖大盖帽的,但,位处基层,市局防暴队的事,是很难知道一二的。
就在铁占元绞尽脑汁想办法时,迪丽雅的电话进来了,告诉他,于局主动来电话了,说,天都快黑了,过一会儿他就要离开办公室参加酒宴去了,但,牛副所那边还没来报告。再不来报告,他那边今天就帮不上忙了。
迪丽雅的电话,无疑在铁占元胸口扎了一刀。这都是什么事呀,什么精心策划,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话,就是给自己准备的。他一直以为,于局肯这样帮忙,一定是丽亚已经和他“欢歌”过了。
铁占元现在只好打碎门牙朝肚里咽。他只好对迪丽雅说:“你就和他说,计划取消了。谢谢他!”
铁占元放下电话。挫败感深深地折磨着他,郁淀在他心里,成为剧毒,最终在数月后,变为一个更恶毒的、丧心病狂摧残、报复行动,给任春梅带来灭顶之灾。
此时,铁占元没有心思想报复,现在只一门心思解决当下的问题。
忽然想到记者。不是安排记者到现场采访了吗,他们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
于是,电话打到电台编辑那边,询问结果。那编辑说,巧了,马上六点,是江州市新闻。你一听新闻就知道结果了。
铁占元急忙打开收音机,调到江州市电台的频率上。中国所有地方电台,都会在晚18:00安排播本市新闻,因为,18:30,就是权威的、各地电台必须转播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各地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
此时的电视台的影响力还没体现出来(包括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这主要是由于电视的还没有像收音机一样,普及到家家户户,因此,重要的事件,主要还是通过电台新闻获取。
天彻底黑了。六点钟终于到了。一段烦人的节目序曲后 ,就是江州新闻提要,播音员在播到第五条时,说:“市公安局防暴队挫败了一起流氓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的恶行。”
这句话,仿佛是一种轻风,吹过溽热的铁占元。
“挫败了”,也就是“出血折骨”行动计划没有实施。等了会儿,细报出来了,现场抓获了九个“地痞流氓”,有“地痞流氓”带着长刀短刃打斗,但都被英勇的公安防暴队员遏制在摇篮里,现场未伤一人。
铁占元长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