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是徐局对樊队和步副队的暗掐的不满,怕他们这种情绪影响任务的完成。
邬局一听,自然明白,立即答道:“好,我来具体指挥。明天我来审‘蝴蝶疤’。”
徐局:“好,这件事,今天先讨论到这儿。邬局,明天根据你工作的结果,我们再讨论执行细节。”
显然,徐局把步副队提出的这着棋当作步好棋,他要直接参与细节操作了。
的确,目前,想把铁占元从秦国引诱回国,目标,可操作的也就是这个方法了。
但徐局跟着强调道:“樊队,王文虎的跟踪要加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这里要是出问题,我们许多工作就会被打乱。”
樊队用军人的口吻道:“是,我明白,坚决好好执行!”
徐局跟着用更严厉的口吻道:“还有一条,案件到了这步,所有参与破案的人,保密纪律必须再向他们强调一次,任何人,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若有触犯,严惩不贷!”
这回是邬局、樊队、步副队以及二个组长几乎异口同声应答道:“是。”
邬局补充了一句:“散了会后,我立即安排布置,通知落实到每个人。”
徐局:“好。现在,我们讨论最后一个话题,就是对天茂的实际控制人,也就是王文虎后台的全面调研和监督。刚才,其实已经涉及一些,就是诱铁占元。但,光这样是不够的,他的身世、背景、来龙去脉,都必须给我调查一个底朝天。”
徐局说到这儿,晃了晃右手,道:“笑话,弄到现在,那个铁占元居然还是一张白纸,好像他是从天上掉下来做了天茂的法人似的。还有,那个跟他说不清关系的荷兰、秦国双重国籍的迪丽雅,也必须把她查个底朝天!”
现场一时很安静,每人都在掂量、消化着徐局的话。
“当然,根据刚才的引诱策略,目前对他们两人的全面调查,不能让他们有丝毫的察觉,为此,全面的铺开,可以暂时按兵不动,但,关键的地方,一天都不能误。”
徐局道。显然,对这块工作,他成竹在胸,未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现在,有更重要的技术程序问题,那就是对迪丽雅的调查监督,按程序,我们已经上报到省,可现在省里一直没有明确的意见,有可能他们要我们先拿出证据,才会批准我们的行动。而我们,正是为了搜集证据,才申请的。”
徐局说到这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到此一声不吭的秦晓哲。
徐局继续道:“现在,一,时间不允许,二,事态不允许。因为,我设想的是,从今天开始,就要对二人的电话实施二十四小时监听。我们等不得审批。把王文虎、铁占元和迪丽雅三人的电话同时监听起来,结合刚才的策略,定有收获!”
大家眼睛几乎没动(做公安的都有这个定力),但灵魂里其实都在面面相觑。局长这是公开宣示要违反规定进行破案吗?干吗要把违反规定这么公开说出来且显得理直气壮?
徐局又道:“马上,散会后,樊队,电话监听三个人的事,你立即安排执行,注意,一定是对三人都实行二十四小时的监听。所有电话,都要录下来。”
1982年的公安侦破设备,还较原始,在局里,监听是实施不了的。但在邮电局,政府给公安专门设置了一间备有监听和录音功能的屋子,其用途,就在于实施监听。将几个指定号码,由邮电局的工程师操作,转接到这间屋来。
因为有迪丽雅这样特殊的身份,使得这次监听有了风险。因为,这工作已经不可能完全在公安范围内了,至少操作的工程师是知道监听了哪几部电话,其中一部是外宾的。而外宾的电话,唯有国家安全局才可以监听的。
在座的人都知道。
因此,徐局长补充道:“你们执行你们的,我这边,上面协调的事,我负责。如果出了问题,所有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
全场的人,除秦晓哲,都震撼了。局长这是准备背处分,也要把这案尽快破了。是中国人都知道周恩来说过的一句话:外交无小事。监听荷兰、秦国人的迪丽雅,如果消息泄漏,两国外交部一起抗议,徐局长可就不是一般纪律处分啦。
秦晓哲不震撼,因为他懂徐局长行为的内在动机。把自己叫来,不就是想让自己知道他费了多大劲冒了多大风险,为自己破这个案帮自己出恶气吗,然后通过自己传达给叔叔。另外,还有一层,就是希望自己也出把力,推动一下省里。
秦晓哲喝茶。
现场寂静。唯见香烟缭绕。
事到此地,大家都等待徐局一句“散会,大家分头执行。”
但这句话迟迟不来。
徐局取出根烟 ,点上,抽吸,然后,问身侧的秦晓哲:“秦局长,你觉得怎么样?”
徐局长的一群部下,此刻心里碎玻璃哗哗往下掉。这叫什么事。这样的专案会议,请来了房管局长不谈,最后,居然要征求他的意见。
徐局长当然知道部下此时发蒙,他现在其实只期待秦晓哲一句话,“大家辛苦了,方案很不错。”来句首长式的慰问和鼓励,就行了。
但,秦晓哲没有。他略沉默后,稳稳地说:“有两个细节,不知你们挖掘了没有——”
徐局长稍愣,问:“什么细节?”
秦晓哲道:“第一个细节,就是那大闹天国歌舞厅的事,是有一个叫‘小八子’的人,主动找天国的负责人吴建国露的底,这才有后来你们防暴队和治安队的行动。这个‘小八子’,你们找到了吗?他是怎么事先知道那九人要闹事的?”
徐局迅速把目光投向樊队。
樊队立即答道:“这个事我们查过了。是吴总主动告诉我们的,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八子’,原来,他是和‘小黄毛’手下一个人是兄弟,正巧事发前在一起喝酒,那人告诉他这事,他就拿着这信息,和吴总换钱的——”
步副队补充道:“这个人,就是一个黑道掮客,看哪头能得利,他就倒向哪头,在歌舞厅事件之前,就和吴总有过接触,那是为租门面房的事,他是想插手捞点好处的,被吴总拒绝了。”
樊队:“当然,我们重点不是问这个,重点是通过他了解,河豚案和性侵案,他那里有什么货,结果,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弄到。”
秦晓哲:“好的!还有件事,其实你们刚才已经提到了,就是早期吴建国租房时,一个叫‘雄哥’的人横插一杠,强行租房,后来,由于我们的介入,他退了房,这个人叫祖雄鸣,正是天茂公司的人,这个人,你们调查过吗?”
樊队:“调查过,查无此人。”
秦晓哲微微点点头。“我是外行,我说几句,供你们参考。我分析,这个‘雄哥’在天茂,不是一般身份,不应该凭空消失,联想到你们说的现在的法人铁占元是一张白纸,这两个人,是不是一个人呢?”
这让在场所有刑侦人员都暗惊。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秦晓哲又说:“这个铁占元,为什么不迟不早,去秦国呢?分明他在回避、躲藏什么。会不会担心有人能把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拼在一起,所以,他才走了。”
邬局问:“那个‘雄哥’,谁见过?”
所有刑侦人员,都哑然。显然,这段时间对铁占元的调查,没有往这个方向查。
秦晓哲:“天国的老总吴建国见过。吴建国还帮过他的忙,帮他解决了工商注册。我问过吴建国,天茂的注册,为什么要你帮忙,他解释说,因为法人有过犯罪前科。”
全场的闻此,精神都一拎。
徐局道:“秦局,你这信息太重要了。看来我们专案组还要加强力量,立即查铁占元的户籍,看他属于哪个辖区派出所,深挖!我明天就派分管户籍的冷副局长负责。樊队,你们刑侦跟一个组长过去。要给派出所加压力,懂我的意思吗?”
樊队太懂了。基层一些派出所,素质差的户籍员或所领导,收受别人的好处,就敢动手改动户籍,甚至能把原始户籍全部销毁。这,或许就是铁占元是一张白纸的原因吧。但可能没来得及把履历设计好。刑侦过去,就是要给派出所压力。
“还有——”徐局说到这儿,摇摇头,唉口气。他是想到监狱系统去查一查祖雄鸣这个人。但,如果他被判过,是哪个法院判的,是哪个监狱收的?中国法院这么多,监狱这么多,这个调查,从哪里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