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徐局要樊队去会议室准备一下，把资料准备齐整，自己则看看手表。樊队明白，他要到楼下去接迎接秦局。秦局是个有背景的人。具体是什么背景，樊队不清楚。

秦局到了，很奇怪地拎着只较大的黑拎包。徐局也不便问，这个特殊的专案组会议立即开始。人不多，徐局、邬局、刑侦樊队和二个副队长，以及二个组长（共有三个组，一个组长在负责跟踪王文虎），以及二三个刑侦和技术骨干。

会议开始，重点是樊队发言，主要是个案情通报，把前期的工作非常简要的归纳了下，将四个案犯的证据落实的过程说得较细些，重点，把这四人的幕后指挥王文虎坐实的证据一一列出。

樊队汇报毕，最终说：“下面，我们的思路，是把重点放在王文虎身上。但，何时动，怎么动，还要请领导们给予明示。”

樊队说完，看看徐局长一看，顺便，扫了一眼秦局长。

秦晓哲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什么话也没有。

徐局长轻嗨一声，问樊队：“前面那个，九个人大闹天国歌舞厅的案子，坐实了是由王文虎幕后指挥的吗？”

樊队很有分寸地：“基本坐实了。”

徐局长：“基本？”

樊队：“是的。因为只有人证，没有物证。”

徐局默默点点头。

邬局长道：“那个案子，做到这步，可以肯定是他指挥的，案小，没发生伤亡，物证这块，没有操作空间。现在有五个人的人证都指向它，应该可以坐实的。”

他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此刻，悄悄帮樊队一下，是很必要的。

徐局又是点点头，表示默认。却问：“那个河豚案呢，有进展吗？”

这让樊队一愣。这段时间，一直忙着“5.16”案，把那案基本放一边了。樊队忽然感到，这是失职的。“对不起，局长，没进展。这段时间我忽略了。”

徐局：“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但，我们脑子要清醒呀，歌舞厅闹事、河豚案和这次性侵，显然是有根线穿在一起的。我们不能顾此失彼呀。”

樊队心里直自我埋怨，怎么把这案给放一边呢，在审那帮人时，很顺便的应该同时审河豚案呀，或许证据，或者线索，就在那些人的口中。

樊队立即道：“局长，明天我就补审，重点讯问河豚案。”

樊队说到这儿，心里直发毛。因为，根据这个轮奸案目前的进展，“小黄毛”等江州参与歌舞厅闹事案的四人，可以确定和轮奸案无关，他已经打算放这四人了。幸亏幸亏。局长就是局长。

徐局长道：“歌舞厅故意肇事以及这个性侵，既然现在已经初步锁定了幕后人，从逻辑上讲，河豚案，天茂是最大的怀疑对象。这三个案子放在一起考量，性质一目了然，就是同行是冤家，只是，谁都不会料到，天茂会下如此狠手。”

邬局插话道：“河豚案，应该就是天茂这个王文虎干的。”

徐局道：“这只是逻辑，对我们来说，需要的是确凿的证据。但，我们今天的会议的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王文虎，难道是这一系列案的最终策划人、最终的凶手吗？”

这就是徐局不一样的地方。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如果图省事，图给秦局一个最直接的交代，马上逮捕王文虎，随后就可以提请公诉和审判，证据实实的，这个王文虎，死刑是肯定的。

但，徐局想到很深、很多，所以才费口舌把秦局请过来开会。本来，这案和政治无关。但，现在就是和政治构连到一起了。既然是省里督办的案子，既然有省里领导（秦晓哲叔叔）非常关注，那就必须把这个案子做出不同凡响来。

邬副局开腔了，道：“我谈谈。从案件的规模、为了启动案件所支出的资金量来看，王文虎，充其量，只是一个执行者，而不是真正的幕后人。而真正的幕后人，就是天茂的两个大股东，铁占元和迪丽雅。只有他们会获得最大的利益。”

樊队立即补充道：“是的，就在四天前，天茂的法人铁占元去了秦国，说是进行商务考察。在这个关键点上出国，不是此地无银吗？”

徐局：“所以，我们今天必须明确，那个王文虎，抓，还是不抓。”

会场一时沉默下来。

是个头疼的问题。

王文虎，证据确凿，如果不抓，跟踪的力度必须加大，但这也很难保证他不会溜掉。特别是西京八人关在这里，对他就是警报。从目前细节看，江州四人和前期的西京五人他应该不会担心，关键是后捕的“蝴蝶疤”等四人。

但，如果抓了王文虎，那个铁占元就永远在国外考察了。不管将来证据能不能坐实他，都很难将他捕获归案。

还有那个迪丽雅，她逃起来更容易了，今天抓王文虎，她明天就可能飞回荷兰。上次向省里报告关于全面调查她的报告，到现在还没批下来，有内幕消息说，外交那边，希望国安能出迪丽雅涉刑案的证据，他们才可出意见。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抽上了烟。里面烟气腾腾，貌似成了个仙人会。

一直没吭声的刑侦副队长步宏伟开腔了：“徐局、邬局、樊队，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在这个特殊会议，在关键节点上，谁第一个发言，很是特殊的，特别是职低又是副职的人，一般是忌惮在此时率先发言的。但，步副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前面提到，赵元葆和公安关系较弱，处得较好的，就是他步宏伟。赵元葆从美国考察回来，闻听在他出国期间天国发生如此恶性案件，很是吃惊，找他帮助是自然的。但步副队也和他说得很朋友：局长挂帅的专案组成立了，自己作用不大。

但，这时，他爆发了。关键，他的确有想法，就顾及不了那么多。

徐局立即接过他的话，道：“你说。”

步宏伟：“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战略上往后退，把铁占元引回国，再动手。具体说，王文虎暂时不抓，不仅不抓王文虎，还要把‘小黄毛’等歌舞厅案的九人中的八个都放了，甚至——”

樊队打断了他的话：“这怎么行，我还计划明天再审他们，在河豚案上突破一下呢。”

邬局叹息着道：“河豚案，在这几个人身上弄口供，不会有实质性的收获的……”

徐局道：“小步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吧。你继续说。”言罢，他看了樊队一看。显然对他打断步副队的话有些不满。

步副队：“好的局长。我觉得，放那八个人，还不能起到麻痹王文虎，让王文虎向铁占元释放安全无事的信号，而是要把最关键人‘蝴蝶疤’放了。他只有见到‘蝴蝶疤’安全了，才会真正放宽心。”

樊队“扑哧”笑了声：“步副队，你也太敢想了吧，放‘蝴蝶疤’，他现在可是已抓捕的一号案犯，放他？怎么放？他跑了怎么办？”

步副队耐心解释道：“我说的放，不是真放，只是通过技术操作，让王文虎以为我们把他放了出来。”

樊队一时无语。这个步副队，动不动就像麻袋里的钉子，要往外冒尖，也不分场合和对象，适当的时候，需要敲打敲打他。

徐局倒是很有兴致，说：“那你说说，怎么个技术操作法？”

步副队道：“我的想法也许很幼稚，说给领导们听听，不对的地方请指正。”

邬副局有些不耐烦。他看出来樊队和步副队之间的这种不和谐之音，作为直接分管领导，有点烦，“你就直接说吧，别绕来绕去的了。”

步副队：“是。首先，再审蝴蝶疤，审的重点，主要是给他赎罪的机会。他是知道他犯的是死罪，上次樊队上了点手段，他第二天就积极交代了。我们可以充分利用他这种心态，让他配合我们。”

樊队：“怎么个配合法？”

步副队：“先和他说明了，这次配合成功，我们就向法院申请免他的死罪。这点很重要，因为只有他动了真心，才会真的配合。至于具体怎么配合，还要根据进一步审讯和沟通的结果。大方向，是明着把他放回西京，并设法把风放出去。”

又说：“有一个细节，可以操作，就是钱。王文虎肯定分两次给他钱的，预付和事成后再付。那就要问他，再付的钱，付了没有。如果没有，最好，我们把他放出去后，就让他跟王文虎要这笔钱。一旦付钱成功，我们的就达到目的了。”

樊队道：“万一在付钱的过程中，‘蝴蝶疤’表现不正常，让王文虎识破呢？”

步副队有点不快。但他竭力克制着，正想补充说明什么，徐局长摆摆手，说：“这事，大方向是对的，明天，先把歌舞厅案九人中，除了尤二根，全都先放了。至于怎么使用‘蝴蝶疤’，还要根据再审的结果。邬局，这事，请你负责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