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局听过汇报,所问吴建国的问题几乎和步副队一样:“你肯定?”
吴建国:“百分之百!”
邬局:“那——你还了解他什么情况?”
吴建国:“他吧,起步时,其实跟我差不多,做小生意,倒买倒卖。但,那时候,倒买倒卖,是犯法的,我运气好,没被你们和工商抓到。但,他被抓了。当然,抓他是因为他和别的商家打架,事情闹大了,惊动了你们,”
邬局:“这是哪一年的事?”
吴建国:“大概是1978年吧。他打架,不小心把一个女的上衣扯掉了,判时,对方找了人,就判了他流氓罪,加上投机倒把罪,加在一起,判了他五年。但他二年不到,就出来了。那个王文虎,他们就是在监狱里结识的。”
吴建国说到这儿,叹口气:“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
邬局扫了他一眼。“他曾对你下过黑手?”
吴建国:“是的,这事好像我已经说过几次了,就是门面房的事,明明我已经租下了,他硬是吓人家房东,把房子抢过去。后来,也是你们帮忙,他才让还给我,还想和我套关系。我不喜欢。但我还是帮了他忙的。谁知——唉!”
邬局又扫了吴建国一眼,把本放在吴建国面前的茶杯又往前推了推,说:“你喝茶。”
邬局略思,对吴建国说:“不好意思,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去见徐局,步副队陪你。”
吴建国道:“下面的事,不应该需要我了吧。让我回吧,我的事真的非常多的 。你们是事业,我也是事业呀。”
邬局皱眉,微叹一口气,“好吧,你先回吧,需要的时候,再请你帮忙。”
吴建国:“行,需要我时,一句话。”
邬局立即去见徐局。推开徐局办公室时,徐局正和一个区局局长说事。一见邬局,便对那区局局长道:“今天就到这儿,有新情况你及时汇报。”
那个分区局长走后,邬局便把吴建国提供的最新情况向徐局汇报了。徐局听完,一脸沉重,稍思片刻,说:“问题看来出在中山路派出所牛副所那边,上次庞局带刑侦去,一无所获。这次,要下狠手才行,不要婆婆妈妈的。”
邬局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拘传审讯了。
邬局谨慎地:“要不要,和检察那边打个招呼,做个手续?”动到派出所副所长一级,刑传,这是需要检察院批准的。
徐局果决地:“不要,又不是刑拘审查,只是工作谈话。工作谈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做人的思想工作,有时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邬局一听就懂了。内心很是佩服徐局的魄力和智慧的。“那,区局,是不是要他们来配合一下?”邬局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派出所直接的管理单位不是市局,而是区局。动派出所的人,应该要向区局知会一下的,有时是需要区局配合。
“不要了,这事要抓紧,一分钟都不能误。你立即带人过去,把牛和那个姓陈的分别带过来。直接进审讯室进行工作谈话。牛,我来,你重点,撬开那个姓陈的。”
邬局说了声“好”,立即闪身去执行了。
徐局略一沉吟,摁了一下写字台下面的一个摁纽。很快,一个长得很秀气的秘书模样的小帅哥敲门进来。
徐局:“你现在立即去一下出入境管理处,看有没有把一个叫铁占元的人列入黑名单。”
徐局一边说,那小帅哥迅疾地在一张纸上记着,徐局说完,他把纸递给徐局看,问:“铁占元三个字,是这样写的吧?”见徐局点头,他就去了。
这件事,其实从铁占元一回国,就安排下去了,铁占元回到中国,就休想再出国门。但,此刻徐局忽然有些担心,怕职能部门落实不到位,再给铁占元钻空子。再说,还要防止出入境管理处再出一个牛副所那样的败类。所以,要堵死!
邬局心很细,在去中山路派出所之前,先去电话,确定牛副所和陈警官都在,才带着步副队和三个刑侦,分乘两部车,直赴中山路派出所。
时间,是下午时分,太阳渐渐西坠。
两部警车,直接开进派出所大院。邬局和步副队下了车,直扑目标。
邬局推开牛副所的门。牛副所刚绽开塑料花般的笑,准备说喜迎领导的话,邬局道:“跟我去局去谈话,现在就走!”
望着邬局一脸冷峻和身边跟着的两名刑侦,职业的本能立即让牛副所感觉大事不好,第一时间机敏地说:“我和老婆通个电话吧,说好今天早点回家吃饭的。”
邬局:“电话到局里再打,现在就走!”
说话间,两名刑侦已经左右贴近。这是自己不动就要架走的态势呀。牛副所不想让自己太难堪,乖乖随邬局上了车。邬局也不和所长招呼,车就直接拉着风走了。
陈警官那边,步副队没什么事,就把他“请”上了警车,尾随邬局的车,一同嗖嗖而去。
这立即在中山路派出所刮起一阵风,在班警察面面相觑,但,谁都不言语一声 ,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岗位上,假装在工作的模样。
在车了,陈警官几乎和牛副所耍了同样的花招,说要给家里通个气,老婆心脏不好,如果自己不明不白地没回去,会犯病的,自己的家就在沿路上,请步副队弯一下车。
步副队一口回绝了,说:“你老婆我们会安排人照看的。”是“照看”,不是“照顾”,老公安的陈警官,听出了这话的分量。不知是哪件事东窗事发了。
车到市局,立即将两人分别“请进”审讯室。
“请进”审讯室,并不立即开始进行“工作谈话”,对牛副所说:“你先喝喝茶抽抽烟,我们先和陈警官谈谈。”
同样的说话模式,也用在陈警官身上,对他说:“你先喝喝茶抽抽烟,我们先和牛副所谈谈。”
其实,一个都不谈,都把他们关在那里“喝喝茶、抽抽烟”。这是一种心理攻势,让牛副所怀疑陈警官顶不住,陈警官怀疑牛副所顶不住,让他们被“囚徒心态”折磨。派出所也经常审人,也用些攻心术。这种方式,派出所用得少。因此,现在就对他俩产生压力。
就这样,冷了他们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每一秒钟,都是一根根的针,刺在他们的灵魂上。
门开了,是有人送晚饭进来。但他俩都象征性地动了下筷子。实在没胃口呀。在基层,和形形色色的人,特别是形形色色的商人打交道,这两个公安系统的人渣,本就在职业的时间通道上,留上斑斑劣迹。今天,是哪件事要被查?
这是摇晃在这两个行业人渣头眼前的利剑。
九点整,徐局来到牛副所的审讯室,邬局来到陈警官的审讯室。
徐局带着樊队和书记员入内,在审判席主位入座。徐局进去时,牛副所急忙站起身向他问好。他理也不理。
徐局开腔道:“这些年,你在基层,做个哪些滥事,你知道,我也知道,许多时候,我睁一眼,闭一眼。但,你不能老把砂子往我眼睛里搁。今天找你谈话,谈得好,你回去上班,谈不好,请你到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谈。”
旁边的椅子,是那个专审刑犯的专用椅,坐到那上面,是要铐起来的。也就是说,今天谈不好,性质就起变化。
牛副所:“徐局,您找我谈话,我知无不言,言不无尽,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绝不隐瞒。”
徐局:“你少跟我唱戏词。其实,你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你那个陈警官,把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我现在跟说话,只是看着你是个老警察的份上,过去也立过功,给你个机会,看最终能不能不交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