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婧说着,把车钥匙扔给张峰,就径直往办公室而去。有些想法,本想和张峰“汇报”沟通一下的。但现在忽然失去了这种心境。就是觉得有些累了。到办公室沙发上躺一会儿去。
张峰追了上来,问:“你怎么啦,怎么朝我火气冲冲的。”
蔡文婧仍然没好气地:“没什么,累了,就会这样!”
张峰:“可我不是和你一样累吗,我怎么朝你客客气气的呢?”
蔡文婧似乎更火了:“所以,你当上了组长,我永远当不上呢。”
张峰显得无奈但又很有耐心地:“究竟怎么啦吗,我的婧娘子。”
“婧娘子”是刑侦队那些大哥哥和叔叔伯伯辈的老刑侦对蔡文婧的简称和爱称。
蔡文婧不理张峰,自己的茶杯里正好有半杯水,那是凉的。她往里倒了些热的,一口气,坐靠在自己办公桌上,将一杯水全喝了。
一杯水入腹,心安了许多,蔡文婧对张峰说:“我有一个新想法,这个想法,也许能突破王文虎。”
张峰情致大增。“你快说。”
蔡文婧被将张燕在路上跟自己说的情况,意意思思地跟张峰说介绍了,然后说:“我觉得,他俩的感情,或许是个突破口。王文虎对张燕爱得很深。这或许就是他的软肋——”
张峰愣愣地,似乎又有些遥远地看着蔡文婧。
蔡文婧忽然说:“我的这个思路,是不是下作了?”
张峰蓦地醒过来一样:“什么叫下作?想想,人家任春梅在自己的家里,被他们四个畜生蹂躏一夜的场景吧!我们是在维护正义。维护正义,用些方法,是很自然的。”
蔡文婧点点头,“再说,这最终也是为张燕她们好,对吧。”
张峰道:“其实,这个世界是一台大机器,我们都是这台大机器上的某个部件。每个部件,都尽到自己的责任,这个世界就会秩序良好,善恶分明。”
蔡文婧咧嘴笑了,“哟,怎么一眨眼成了哲学家?是被幼儿老师教导的结果?”
张峰:“去去去!快眯会儿。我也休息下,一会儿等队长们到,跟他们汇报我们的想法。”
不一会儿,步副队来了。张峰睁眼一看,又将眼闭上了。他不属于步副队直接管,有事,特别是这种有新想法的事,是不宜跳过樊队向队副汇报的。
可蔡文婧不管这些,一见步副队,立即说:“步副队,你来了,我们有些新想法,你看行不行。”
步副队:“好哇,忙了一夜,忙出个新想法,来,说来听听。”
“张峰!张峰!”蔡文婧却叫上了张峰,“来来,张组长,你跟步副队说说我们的看法。”
张峰躺在沙发上装着睡着了,没睁眼。
蔡文婧上前拍了他一掌。蔡文婧有武功之人,随便的一掌,看似一般,着力却重。张峰忍着痛,装作刚被惊醒的样子,打着哈欠,“干——嘛?”
蔡文婧:“还干吗呢,把我们的想法,跟步副队说说。”
张峰揉着眼睛:“又不是急事,还不让我睡一会儿,真没良心。”
蔡文婧:“什么不是急事?重要的事就是急事——”
正说着,樊队推门进来。一下解了张峰之难。
樊队进门就问:“什么急事?”
步副队便道:“哦,他们弄了一个晚上,弄出个新想法。”
樊队一听,兴奋道:“哦,都有什么新想法 ,说来听听。”
张峰看了蔡文婧一眼。蔡文婧把眼睛转向窗外。于是张峰如此这般,把王文虎与张燕的很深的感情、特别是张燕极单纯的性格,都一一汇报了。
张峰道:“我们觉得,这是个突破点,一方面,我们回头做张燕的工作,让她劝王文虎,这个工作,应该不难做,婧娘子可以拿下她。”
蔡文婧一听,不客气地打断道:“别,你拿下她比我更有把握。人家单纯,生你的气,其实是更容易听你的。不信你跟我赌。”
听得樊队有点丈二和尚,不耐烦道:“好了,你们就不要耍嘴皮子了,说重点的。”
张峰:“重点的还有一条,就是,虽然王文虎在家里不是孝子,但他们家三代单传,整个家族,就指望他传宗接代。这一点,也可以从他父母那边做些工作。当然,这个力度,没有她女朋友那边强。”
步副队:“具体,怎么操作呢?”
沉默。
所有人都在转着脑子。
樊队最终拍板道:“和王文虎接触一次吧,看看他的反应,再商量具体怎么操作。我们直接去看守所。”
步副队善于提醒道:“这事,要不要向邬局汇报请示下,我们再行动?”
樊队略思,道:“不用了,我们先行动,有了明确的操作方案了,再汇报请示吧。”
樊队说行动就行动。先给看守所去了个电话,告知一会儿刑侦队去了要审王文虎,随后几人驾着两辆车就往看守所去。看守所建在郊区废弃的九华山采石场,在黑道,“九华山”被代指为看守所。“上了九华山”就是指被关在看守所了。
车开了好一阵才到。
王文虎已经事先被押到审讯室。
樊队、步副队、张峰坐定。王文虎看上去清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但眼神仍然是赌徒式的坚定。
“要不要抽支烟?”樊队开口道。
“不用。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王文虎道。
樊队:“我们今天来,没带问题,只是告诉你一些情况。这一,你母亲病危了。就是昨晚发生的事,现在,还在医院没苏醒过来……”
几人都在观察王文虎的反应。
王文虎铁铸般的,动也不动。过了会儿,向樊队等投射过来挑衅的目光,缓缓道:“这二呢?”
“这二,是你未婚妻,张燕,被三个痞子,性、侵、了……”樊队一字一句,着重强调了“性侵”两个字。
王文虎一听,原先钢浇般的面庞,忽然松动了,眉头无可遏制地跳动起来,整个脸都变了形,嘴唇打着哆嗦,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气息瞬间加粗加重,“给,给我支烟——”王文虎道。
张峰看樊队一眼,见樊队没反应,默默走上前,将支烟放到王文虎颤抖的嘴唇上,又给点上。王文虎大吸一口,将一支烟猛地抽去了一半,最终被呛着,一阵阵咳嗽起来……
待王文虎平息些,樊队又道:“我对刚才说的信息补充两点,一,侵扰你未婚妻的 ,不只是一帮痞子。我们分析,如果没有力量介入,这种骚扰还会继续,至于会发生多少起,你应该有数,那些曾经被你欺负过的同行,都蠢蠢欲动……”
樊队亦点上支烟 ,轻吸慢吐,“这二,昨天的性侵程度不算强烈,算猥亵吧,被我们张组长和蔡警官正巧遇上,及时制止了。也正好发现你母亲已经昏迷在床上,他们是和你未婚妻一道,把你母亲送医院抢救的……”
审讯室正常的照明灯都开着,每人的状况和神色都真实地呈现着。王文虎手是被铐在审判椅子上的,无法去处理嘴上叼着的烟,他一发力,将烟抽毕,一侧头,将烟蒂吐掉,静了静,说了声:“谢谢……”
无人回应。
王文虎忽然说:“警官,我有个请求——”
樊队:“你说。”
王文虎:“我想见一见燕子。”
樊队一口回绝:“这不可以。这是国家规定。凡是案犯在看守所,还未经过法院审判的,一律不可以安排案犯家属、朋友探看。”
王文虎:“那,那那,那你们赶快审我呀……”
樊队声音含有厉色道:“你说开审就开审了?你身上的案子,还有许多待查清的,案子不查清,就不能结案,不结案,就不能进入审判程序。”
王文虎:“还、还有什么可查的,我不是都交代了吗?那些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樊队:“你说是你一手策划的,我们就信了。就凭你的地位和能力,你需要、你能够策划这种案子?再说,‘河豚案’你还只字未吐呢?”
王文虎立即接言道:“那案子不是我办的。”这话一说,自己也有些后悔。反应太快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河豚案”不是我办的,但我知道是谁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