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事实摆在面前。你已经遇险两次了,下面会有什么,谁又知道,我和你婧姐,总不可能每天上下班都接送你、保护你,对吧,特别是我,我这两天就要忙着为你见王文虎的事奔忙,抽不出空来。你就听我的,待在幼儿园行吗?”
张燕噘起嘴,用篮花格子的衣角缠绕着手指,旋着。“你说得把,也对。”
“我对,那就听我的。”张峰道。
张燕老大不情愿地:“好吧,我先待两天试试,但我不能向你保证,我肯定不过来。”
张峰有些急了:“这不行,至少从现在到周六,你肯定不能过来。”
张燕:“这——”欲言又止。
张峰:“你在幼儿园是怎么教育小朋友的?是不是教育他们要听老师的话,不能任性。”
张燕:“那当然。”
张峰:“那,你自己是不是要以身作则,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张燕像个乖学生应道:“那当然,必需的。”
张峰:“那行,你要做个好老师,就必须按我说的做,从现在到周六,老老实实待在幼儿园,不要出来。”
张燕认真地思考着。
张峰又急了。“说话呀!”
张燕慢悠悠地:“我想我应该能做到的。”
张峰:“对呀。这样,也好让我这几天专心跑你那件事呀。对了,那事,再和你说一遍,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张燕㨃道:“我马上都要被关在幼儿园了,我和谁说去。”
张峰涩然一笑,“谁关你了。就是在里面上班,面里面吃饭睡觉休息,不要到城里来,也不要到镇上去罢了。”
“是的,镇上有老虎,城里有狮子,我只是个小孩子,只能待在笼子里。峰哥哥,怎么坏人这么多呀。”张燕忽然发问。
张峰轻吸一口气:“坏人并不多,只是让你刚巧撞到这个圈子了,感觉好像时时处处都有坏人似的。关键,我们在合作,携起手来,惩罚那些坏人,把那些坏人变为好人。你说对吧?”
张燕认真而使劲地点点头。
其实,张峰如此处心积虑,主要怕自己悉心保护张燕的事,传到领导耳朵里,那样会很被动的。现在,领导安排的工作目标,完全可以实现,自己何必再冒让领导误会的风险呢,而且,保护张燕的事,他也不想更多让蔡文婧参与。
这晚,张峰把结果向邬局汇报了。捎带着些过程。邬局对张燕主动提出要见王文虎这一细节特别满意。如此,整个事态都处于可控范围内。不由内心对张峰加了分,感觉这小子挺能干事。
“这样,周日见面的事,你周五时通知她,不要早,也不要迟。时间定在下午二点半,你负责接送张燕。你周日二点一刻就要把她接到位。”
又说:“那个张燕,需要保护起来了——”
张峰一听,内心长长松口气。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没错。
邬局说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张峰估计是打给樊队了。
果然,邬局对着电话道:“樊队,你安排下去,把那个王文虎的未婚妻张燕,保护起来,不许乌七八糟的人再碰她。谁不乖,收拾谁。”
张峰明白,邬局这个电话之后,樊队就会通知步副队还有其他二个组长,以及相关的派出所,让他们把公安要保护张燕的“风”通过各自的渠道放出去。没有哪个道上的人敢于公开和公安刑侦唱对台戏的。
周五,是通知张燕的日子。张峰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打个电话试试。但这电话不好在队里打,就外出,寻一个公用电话,打到蒋桥幼儿园。
像绝大多数小型企业一样,1982年的蒋桥幼儿园,只有一部电话,放在传达室,公用。传达室的人一听说要找张燕老师接电话,直接一口回死,说:“上班时间,老师不可以接电话。”
换了中午时间,电话打过去,听声音,传达室接电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说“你等等”,几秒钟不到,只听那男子拖长了声音高叫:“张、燕老师,电——话!”喊的人突出了“张燕”,而不是“张老师”。幼儿园肯定不止一个张老师。
那人反复叫喊着。忽然,电话里传来一个呵斥的声音:“喊什么喊,孩子们刚开始睡午觉,要被你吵醒了!”
不一会儿,张峰听到电话那端,那个男子说“张燕老师叫不到。可能午睡了,或者出去了罢,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给你记下,转告她。”
张峰只好说“不用了,谢谢!”
这事,如果是公开操作的,张峰就可以留一个队里的电话,让张燕打过来。
但,现在,不行。
看来只有晚上打了。
细想想,电话,晚上打过去,张燕接到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她边上如果有个人旁听呢,有些话就不方便交流。
其实,打第一个电话时,张峰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如果感觉交流不便,只告诉她一条信息,就是可以见面了。其他话,还是设法见面说。
干脆,还是她下班时间过去一趟吧。
以什么身份呢?
是个麻烦。张燕早年没了爹娘,上无哥下无妹,其他亲戚自己也不知道。冒充个表哥是没问题的。但事先没有和张燕交流好,她那简单的脑子,别到时候告诉传达室的人,自己没有表哥,尴尬是小,事情办不成是大。
让蔡文婧陪自己一起去?两人以朋友的名义,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是,这件事操作,开头就是瞒着她的,虽然那天邬局说过,适当的时候可以让婧娘子协助帮忙。但,现在这件事,显然不“适当”。
五点半钟许,张峰开车到了蒋桥镇。车没奔幼儿园而去,而是寻了一处可打公用电话处,将电话拨到幼儿园。
接电话的,一听,就知道是个长者。估计是值更的。一听说要找张燕老师请电话,很热情,说,“好好,你等一下,我去叫她。”又问:“请问你叫什么,这样我好告诉她,接还是不接。”
张峰一听,心里“哇”了一声。这老者,心眼可真多。看来他们遇到过一些骚扰电话的。“你告诉她,我叫张峰。”
老者去了。电话里一片安静,偶尔能听到鸟叫。是个漫长的等待。公用电话是按时计费的,连接着一个显示屏,显示屏上显着电话接通的时间,待挂断时 ,显示屏上会自动跳出该付的价格。
一分钟,0.30元。中国尚处于电信极不发达,收费奇高的时期。
张峰看着那屏上的数字在跳着。大约快跳到第十五分钟时,那端终于有动静了。随后就是张燕喘息的声音:“峰哥,是你吗?我正在宿舍做晚饭呢,让你久等了。”
张峰道小声道:“一会儿我过来,有些事跟你当面谈,我就说是你表哥,行吧。”
张燕:“行行行。表哥堂哥,都可以。”
张峰挂了电话。计价器上,显示为5.4元。
这大约是张峰月工资的十分之一。
张峰付了费,和店家要了通讯小票(便于报销通信费),随后,大步流星,往幼儿园而去。车不再动,他不想让幼儿园的任何人看到自己是开轿车过来的。避免给张燕带来非议。
拐个弯,刚看蒋桥幼儿园,便见张燕站在门口向这边眺望。张峰奇怪,自己说“一会儿”过来,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是从城里开车下来。但她怎么这么早就在门口迎呢,难道已经感觉到自己到了蒋桥。
“哥——”张燕远远看见,朗朗而唤。因此,张峰过去,与满头白发的值更的老者用笑打了个招呼,未做任何解释,便随张燕入了园。
园内开阔,且各类幼儿教育健身设施齐全,整个风貌,与市区一流幼儿园相比毫不逊色,让张峰有些好奇。其实,有什么奇怪的呢,能够把张燕这样的幼师吸引在这里,自然有内在的魅力。
“哥,你晚饭吃了没?”张燕如此问。
张峰:“这个时间点,还没考虑吃饭的事。”
张燕:“那正好,我晚饭做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就在这儿吃。”
张峰:“你的做菜的手艺怎么样呀,我吃东西可挑剔了。”
“呵呵,那你别吃,我做菜手艺很是一般,一会儿你在一边看着我吃。我看你动不动筷子。”张燕道。
张峰内心却很乐。哈,这是对付小朋友的方式,居然用来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