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只是利用张燕和你的感情，想突破你，包括我们救护张燕，都是我们刻意的，为了打动你。”

王文虎开腔了：“难道不是吗？”

邬局淡淡一笑：“你会不会以为，你未婚妻的那些被伤害，都是我们设计的。先安排人装坏人，再装好人来挽救她。为的是打动你？”

王文虎：“这个——有这种可能性吧。但，可能性非常小，你们没必要做得那么过分，因为，你们知道我不会被这些打动的。”

邬局：“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如果按你的逻辑，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案，因为你承担了一切，你是最后的决策人，我们可以立即把你送交法院进行判决。你知道你的判刑结果，对吧？”

王文虎：“死刑。”

邬局：“是啊。如果你死刑了，你爸爸会受多大打击，你妈妈会受什么样的刺激，你未婚妻如何应对未来，还有你们家族，会有多少人伤心？你自己不怕死，我尊敬你这种精神，但，难道你一点都不为你的家人和爱人着想吗？”

王文虎无语，陷入深深的幽思与无奈之中。

邬局：“现在，我们把话再说回去。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这么急着结案，不马上把你送交法院呢？”

王文虎慢慢抬起头来，虚弱的目光射向邬局。有些期待。

“我们是想拯救你和你的家人。”邬局道。

王文虎发出轻微的嗤笑，“你们是为了破案，立功。”

邬局：“我承认，我们的动机里包含这个因素，而且这个因素占很大比例，毕竟，我们的岗位职责所在。但，按你所说，我们把你报上去，结案，对你审判，最后一枪解决了你，我们不是一样破案、立功吗？”

王文虎头慢慢垂下了。这是事实呀。

邬局：“所以，我们为你家人做的那些事，你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也不在乎你和你的家人对我们是否有谢意，我们只是想让案件真相大白于天下，让真正的案犯受到应有的惩罚。在这个过程中，你和你的家人顺便受到了我们的保护——”

邬局收口了，留一个时间空当，让王文虎消化一下，自己点了支烟，吸了两口。

邬局又缓缓地说：“我们一直有个理念，就是不放走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虽然，你在这个案子上，谈不上什么好人。但，我们不允许，把不是你的罪按在你头。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是在客观上拯救你，这点，你总可以承认吧？”

王文虎头垂得更低了，久久无语，远看，他如同一团黑影，飘浮于以太中。

王文虎忽然抬起头来，仰首向上，似乎想看看星空。但他的头顶只是一片白灰色的水泥板。或许，这时他的眼里全是星星吧。最终，他长叹一声，说：“局长大人，别费心了，审判我吧。”

看来王文虎决心难动。邬局又点了根烟。是不是要结束今天的审判，他在犹豫着。

张峰开言道：“王文虎，你昨天，跪在我面前，谢谢我保护你未婚妻，我想还含有一层，以后继续保护的意思吧。现在，其实事情很清楚，能最好地保护她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这点，我们不需要再做分析了吧。”

王文虎面部抽了一下。是啊，昨天的下跪有些失态。当时，面对燕子昏厥，自己真是慌了神。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当时怎么就下跪了呢。

哦，燕子，也不知道她现在身体怎么样，自己这么一步步走下去，更不知她扛得住扛不住。

王文虎又将头深埋下去。空气颤抖，青烟缭绕。最终，王文虎瓮瓮道：“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邬局离开时，所长副所长等，都恭敬来送。邬局面无表情。他的直觉，王文虎这种死扛的态度，一定得到铁占元那端传过来什么信息，庞大的公安政法系统，藏有蛀虫，一如牛副所和陈警官那样的。

回到局里，邬局带着张峰，直接去徐局那里，把情况向徐局汇报了，总结式地说：“我分析，他可能心存幻想，指望外面铁占元的力量能救他……”

徐局默默点点头，似想说什么，忽然问张峰：“你是怎么想的？”

张峰语迟迟地：“我——觉得吧，他的未婚妻张燕，这个突破口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虽然他昨天嚷着人分手，其实这只是一种保护的心态在起作用，我觉得，可以在这方面再下些功夫……”

邬局点点头。显然，他很认同张峰的结论。“你打算怎么操作呢？”

张峰垂首略想，脸上呈现一种苦思，内心有一种纠结。“让他们通信吧，外面张燕的信的内容，我们可以进行一定控制。至于张峰的回信，我们主要是了解他的内心活动。根据他的内心活动，再让张燕有针对性地回信。”

徐局问：“张燕能听你的吗？”

张峰：“不敢保证全听。但，你们也看到了，她很单纯善良，利害关系是懂的，我们是为他们好，她是感受得到的，一些方法，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徐局点点头。

张峰又道：“不过，徐局邬局，我建议这事吧，让蔡文婧也加入吧。”

邬局：“为什么呢？”

张峰：“其实婧娘子和张燕处得，比我好，有些话，她们女的之间好交流，我一个大男人，有的话不方便说。”

其实，张峰这番话，藏有私心。当他反省内心时，知道自己不可遏止地喜欢上了张燕。依照本能，他希望看到张燕和王文虎的关系破裂，这样才有他的机会。但，职责所在，不仅要设法维护好王文虎和张燕的旧情，还要推动。

张峰就被撕裂了。昨天那一幕，表面看，张燕和王文虎情绪波动最大。而他张峰何尝不是备受煎熬。现在，他很担心自己的这种不该有的感情妨碍他的工作判断，另外，能避开一些事，自己的内心也好受些。

所以，就把蔡文婧推了出来。一切看似很自然，纯粹出于工作。

徐局道：“行，就按你说的，把小蔡也叫进组，让她配合你。邬局，这事，你亲自找小蔡谈吧。”

邬局自是点头。

徐局又对张峰说：“你现在担负的事情，貌似有些边缘，但在我的棋局里，已经越来越重要了。下面的一些部署，我会随着情况的发展，逐渐跟你们说的。”

徐局说到这儿，忽然目光凝狠，使劲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地：“我就不信！”

徐局平了平情绪，低语道：“看来王文虎的想法是对的，我们是应该启动审判程序了。我们边审边破。”

说动就动。第二天上午，徐局就去市委向分管的市政法委戴书记作汇报。戴 书记是知道“5.16”案的特殊性的。因此听得很细，对没能很快干净彻底地将案子破了也有些急。听了徐局汇报的下一步战略后，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戴书记说：“其实，公、检、法，行政上是平级的。但论社会作用和我们政府依赖度，主要还是你们公安系统。这次，我让检察和法院系统配合你，保证‘5.16’大案无遗憾，破得干净彻底！将这个案子拿下，有些话，我也好在常委会上说。”

戴书记这是递话给徐局了。升副市不是没可能，关键，还要看你的作为。徐局全懂。关键，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把“5.16”案彻彻底底破了，给江州一个交代，给秦局一个交代，更给省里的秦书记一个交代。

从戴书记那里回来，徐局就给秦晓哲去了电话，大概地将这段时间案情的推进粗略地作了介绍，说，有一些进展，但不能令人满意，正全力以赴。方案已有，戴书记也批了。只是，要看到结果，还需要时日。这算是给秦晓哲打招呼。

秦晓哲也没多言，只说你们辛苦了，我明白你们工作的难度，你们按正常工作推进，不着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