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局的感觉没错,王文虎之所以“意志坚定”得像个渣滓洞的共 产党员,是因为铁占元将话传进来了,你妈妈你爸爸的生活照料,你不要操心,我全担下来,你未婚妻的安全,我也特别安排了。如你需要,我可以把她调到市区幼儿园上班。
这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铁占元还送进来一张纸条,上写:“如果你觉得把我推出去可以拯救你的家人和恋人,你就做吧,我不会怪你。”
王文虎知道,他目前这个处境,要想递一张纸条到自己手上,铁占元需要花多少钱。这使他原有的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又打了四根十米的混凝土桩。
这些,邬局只有预判和推理,但无证据。世界上所有看守所都高墙深院。但几乎没有一所看守所是没有缝隙的。
戴书记行动了。没过几天,把公、检、法负责人都叫到他那里,开了个小型部署会,说根据公安目前对“5.16”案件掌握的资料,可以进入审判阶段。但,这次审判具有特殊性,边审边侦,配合公安这边,让“5.16”案经得起历史检验。
戴书记明示,在不违反相关规定的情况下,审判流程、节点控制、最终结果等,都要多多听取公安方面的意见。
检察和法院那边都表了态。都是业内人,都知道“5.16”案与秦晓哲与省里的秦书记的关系。法院院长立即问徐局长:“你对案审有什么具体希望吗?”
徐局也不客气,说:“尽量审长一点,以便于我们那边还有运作时间。”
法院院长:“能具体点吗?”
徐局长:“十个月至一年,出初审,行吗?”
法院院长:“没问题。是公审,还是非公开审理?”
这让徐局长有些费思量。公审,无疑对于公安乃至江州整个政法系统都有益处,向社会和领导彰显他们工作在逐步推进。但,一想到自己要对王文虎下的那步杀招,满城风雨的公审,感觉总不是太适宜。
“还是非公开吧。”徐局最终说。
一场马拉松式的博弈开始了。
1982年,整个中国在加速。铁占元这边,一边应付着案件,一边大力地开发新项目。建筑公司很快成立,另还开发了江州首家泰式休闲中心。
吴建国自然也不闲着。酒店这边,反正全都交给任春梅打理,自己扑向建筑业。
但,有一件事,属于慢节奏,吴建国不得不跟着慢下来。
那就是赵丽天高考。
几种纠结像朵杜鹃花开在赵丽天面前。
原本和吴建国约好的显然提都不能提了。就吴建国忙得脚底朝天的那样,提这事,等于嘴上抹石灰,白说。
更现实的问题,是准备考哪里的学校。
赵丽天天资好,要重点中学,也是尖尘,虽说,考清华、北大稍有距离,但上海交通、复旦、北京人大、北京邮电大学等还是在水平线下的。虽然中途有病伤折腾,但成绩几乎没受影响。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好的大学,都距离江州较远。而江州附近,特别是江州本身,没有好大学。赵丽天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江州上大学,这样,想见吴建国时,随时都可以。
但江州只有两所高专,一座大专。大专是师范类的。根本就不在赵丽天考虑范围之内。
“要不我不考大学算了,就来天国上班。”赵丽天对吴建国说。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不可以?你自己不是没上大学吗?不是一样做企业?”
吴建国:“我这是被逼上梁山。不行,你必须考大学。考一所好大学。好好学几年,回来,我们再一起好好干,那样,层次肯定不一样。”
赵丽天噘起嘴,老大不情愿的。
同样的话,赵丽天和她老爸赵元葆也说了。赵元葆一改过去对女儿的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作风,迟疑了会儿,回答丽天:“这事,你和陈翀交流交流吧,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
于是赵丽天去找陈翀,陈翀先说了句让她吃惊的话:“理论上,你应该去美国深造,这样学成归来,才可以更好地帮助你的建国。”赵丽天气得直想扭头就走。
陈翀接着说:“但我知道,这对你不现实。你做不到。所以,这个话题,我们暂不讨论。”
陈翀默默给赵丽天递上一杯咖啡,示意她坐下,边思边道:“理论上,爱情是一个长度单位,有的人,可以相爱一生。但,凤毛麟角。有的人,可以爱八年十年,当然,更多的是二年三年。许多家庭,都是以亲情为内核而存在的 。”
赵丽天:“我已经和他好了五年多了,还没过十四岁就跟他恋爱了。感觉,我们应该可以爱一辈子,至少,我希望如此。”
陈翀:“谁不希望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或者说,那个人一生只爱自己。但,影响爱情持续的因素实在太多太多了,且不说外在的 ,就说人的内心的审美需求,本能上也不期望一生只爱一个人。就像吃菜,你愿意一辈子只吃一道菜吗?”
赵丽天咬着棱角分明的红唇,深思着。这些日子,除了准备高考外,看了不少有关爱情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也对人类情感史有涉猎。理论的东西,她也能说一大堆。但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
“你是担心,你上大学后,一去就是几个月,建国寂寞,难抵别的姑娘的诱 惑吧——”陈翀道。
赵丽天重重地点点头,“他——太吸引异性了。我从不担心他看见哪个漂亮的女孩子会去追求,而是担心,那些漂亮的、各有风情的女子,主动勾 引他。我听我爸说的,男追女,十座山,女追男,一层纸。”
陈翀点点头。“有一定道理。从解剖学角度讲,雄性是感性动物,他们更容易受到荷尔蒙的分泌而左右他们的行为。但,你也要相信,人是有理智的,特别是像吴建国这样的人,他的自制力是很强的。我听说他拒绝了一个美女官员?”
赵丽天一听,不无欣喜和得意。“是的,那女的我见过,的确挺漂亮的,她要给我家建国那么多好处,最终建国没答应她。她后来就多多少少在工作卡我们‘天国’。”
陈翀笑道:“是啊,你看,你们家建国这么有定力,不仅拒绝的是美色,还有许多利益。对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那是因为我在他身边呀。如果我不在,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赵丽天道。
陈翀定定地看着赵丽天,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看来自己小看了她,和她的谈话可能要进入深水区。
“陈姐!”赵丽天叫出口,觉得不妥,自嘲地笑了。叫她姐,有乱 伦之嫌呀。于是,又改口道:“陈姨!”
陈翀笑道:“随便,反正,我们之间是朋友,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称谓。”
赵丽天点点头:“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应该比同龄人多,这要感谢我爸爸,他不阻止我恋爱,而且一开始就支持我早恋。说只有恋爱才能了解生活和了解自己。”
陈翀:“你爸不是一般的男人。”
赵丽天:“我很感谢生活,给了我这样一个爸爸。现在话说回来,我如果远赴外地上大学,建国想我了怎么办?反正我什么话都跟你说的。我现在至少每周要在一起二三次的。而且我发现他对那事有瘾的。我不在他身边,还能守身如玉?”
陈翀点点头:“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性关系是维护男女爱情的根本纽带,尤其是男人,对这方面有着天然的渴求。特别是尝试过的。有的男人一守能守四五十岁不碰女人,那是他没有质量地‘碰’过,一旦有质量地‘碰’过,是守不住的。”
陈翀:“所以啊,陈姨,你说我该怎么办?这大学,能上吗?或者,就在江州上个大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