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局禁不住笑了,说:“别说得这么肉麻。你这块工作得力,帮我省去多少心事,好让我腾出精力来处理其他事。我还要谢谢你的。真的!”
邬局:“局长,您可不能这样说。”
徐局挥挥手,“好,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实质的吧。我走后,市里将从外地调一个局长进来,和我一样,也是副市长兼,但,会从你们几个副局长里,提一个常务副局长,主持日常。我的意思,是想推荐你。”
邬局:“谢谢徐局!”
徐局:“先别忙着谢,这个岗位,瞄的人很多。我也只是向你表达一下我的心意,能不能实现,我没把握的,只是推荐一下。市政法委、或省政法委那边,如果你有关系,最好运动一下。”
邬局无话可说,只是重复了前面的话“谢谢徐局”。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政治人脉是很一般的,徐局让他到政法委那端运动一下,他真没有直接渠道。
“唉!”徐局叹了一口气,“本来有一条渠道的,就是房管局一把手秦晓哲,他叔叔原是省政法委书记,但,就在十多天前,调走了,升任了,到S省到省长去了。否则,这条线,我是可以帮上你的。”
这话让邬局一时发愣。但他是极聪明的人,很快一根逻辑线在脑袋里活跃起来:那秦晓哲的妻子,不就是“5.16”大案的受害人吗?徐局如此竭尽全力,担纲该案专案组组长。在秦书记升迁前,先把他的升迁定了下来。
但邬局的心里迅速伸出一手,把刚才的所谓逻辑联想扫涤掉了。这种联想,没有任何意义。再说,徐局的确水平超于常人,升为副市,也是理所当然的。
徐局又道:“有些关系,不是等到要用时,再去联络的,要注意平时的走动。那个秦局长,你要多留个心,他叔叔调到外省,说不定过二三年,又调回来。再回来,就不会是省长,而是省委书记了。这是我们组织系统的习惯作法。”
邬局情不自禁地双手握拳,向徐局示敬,由衷地道:“谢谢徐局点化!”
徐局:“把‘5.16’案的尾巴抓牢,做一个完美的收官,把铁占元送上法场。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当然懂。这是和秦晓哲发展个人关系的最好纽带。
邬局频频点头。
徐局伸出一根指头,说:“我要走的事,你不能向任何人提。”
邬局:“是,徐局!”
逮捕铁占元行动进行中。
刑侦队的人,几乎人人都想参与其中。这个狡猾的家伙,耗费了刑侦队多少人力物力,哼哼,跟我们刑侦斗,你还欠点呢,现在,你插翅难逃!
抓捕铁占元不是太费力气,虽然早就解除了对他的二十四小时的跟踪,但,电信监听一直没停。这家伙是个老杆子,电话里不留蛛丝马迹。但,电话至少告诉刑侦队,你人在哪里。
是晚,刑侦队动用了两辆警车,樊队率领,步副队参与,张峰、蔡文婧等干人全都参与,直扑天茂大酒店,从一个高档宴席上,直接将他铐起带走。
恰是这天,迪丽雅也在请客,不过她在另一个包厢。服务员失火性地进来报告她,她冲出去时,只见她的铁占元被人摁着脑袋推搡进警车。
警车呼啸而去。
审判,连夜进行。
铁占元坐在那张他曾经坐过的审判椅上,异常安静,虽有酒意,但神志清晰。这一切,他早就有料,因此,当来临时,他显得有点从容。
邬局明白,这是块极难啃的骨头。而此刻的审判,已经带走流程性质了。因为对面这个人,让他认罪招供,比登天还难。而要移送法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证据已经足够了。
但审判,是公安必然要走的流程。或许,在走的过程中,会有新发现呢。
所以,审判开门见山。
邬局:“你应该明白,我们把你请到这里来的原因。”
铁占元:“当然明白,王文虎临刑前招供了,说我是幕后策划人,他的罪责应该主要由我承担,所以,你们现在对我手铐脚镣一起上,给我重刑犯的待遇,也想判我个死刑,对吧?”
邬局:“不是我们想判你死刑——再说我们公安也没这权力。一切由法院决定。关键,是你自己犯了死罪。而你犯罪的证据,我们全部掌握,你交代不交代,已经不重要。你不交代,法院一样会根据刑法的相关规定,给你量刑。”
铁占元发出一阵冷笑:“就凭王文虎的口供吗?”
邬局:“我们有和王文虎口供密切相连的证据链条,你就是把你自己说成一个圣人,也是没用的。”
铁占元:“是吗?能把和王文虎相关联的证据亮一两条给我看看吗?”
邬局:“好,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说着 ,从文件夹里取出两张纸条。那是铁占元写给入狱后的王文虎的通过曹龙生这个他的地下渠道送进来的纸条,抽了出来,叫张峰:“给铁总看看。”
张峰拿着那两张纸条,送到铁占元面前。
铁占元一看,脸露异色。因为这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写的时候,也考虑到有可能落到公安手里,成为他的证据,因此在措辞了反复斟酌,才花了大价钱送出的。没想到还真的落在他们手里。
“这是铁总亲自写的吧?如果你承认了,我们就不需要再拿去请痕迹专家的做鉴定了。”邬局道。
铁占元不吭声。
其实,当初,揪出曹龙生时,邬局就建议徐局,凭此就可以逮捕铁占元。但被徐局制止了。单凭这纸条,他可以解释为挽救、安慰部下的义气之举。但现在,和王文虎的口供关联在一起,就能形成证据链。
邬局又道:“铁总是履历丰富的人,许多事都熟门熟路,对我们政法系统的操作流程和政策,也是了如指掌的。因此,我也不想跟你多费口舌,我还想早点回家睡觉呢。只提醒你一点,河豚案。如果你主动把这案件交代了,就算立功。”
铁占元脑子迅速转着。幸亏当时河豚案没安排王文虎去执行,否则现在真的无路可遁了。邬局说得没错,像王文虎那样的人的口供,仅和纸条联系在一起,法院那边是会确认为证据链闭环的。
但,如果法院那端做通工作,也是可以有另一种解释的。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迪丽雅。她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展开救援工作的。而她的人脉,和戴书记的特殊关系,已经可以影响到法院那边了。再说,还有个杨咏可以助力。
因此,现在要做的,就是拖。腾出时间来,让迪丽雅施展她女人特有的拳脚,将密不透风的死囚牢砸开一道门。
思路明晰了,铁占元道:“一切都太意外了,邬局长,有些事情,不是不可以交流和沟通,但,请你们允许做些考虑好吗?另外,我公司有好几个摊子,平时千头万绪的,常常忙了这个忘了那个,请您容许好好回忆回忆,再谈,行吗?”
邬局很干脆:“行,今天就到此。”
说着,带着一帮人出来了。
樊队忍不住了,说:“邬局,对这样的家伙,就是要上手段,和他谈,让他交代,他永远都会和我们捉迷藏。”
邬局看了樊队一眼,问:“你打算上什么手段?”
“手段”这个词,是公安特用的,特别是刑侦公安和刑审公安,在往昔的岁月中,为了按时完成领导下达的“限时破案”的命令,为了尽快破案,连续几天不让囚徒睡觉是最常用的“手段”,有的“手段”更狠,直接就是刑讯。
作为一个老公安,邬局对“上手段”太熟悉了。他的理念,是不完全排除上“手段”的,那是在案犯明确的前提下(比如铁占元),不招,就上手段,只要不弄死,不是弄得太难看,手段就可以上。如此,就可以尽快拿到关键证据或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