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张峰和蔡文婧按照邬局指示，全力以赴做铁占元的案情资料整合。这事虽说是刑侦队的头等大事，理应全队一起参加，但樊队把绝大多数事都让他俩做了。这也没错，他俩涉案最深，是个案专员。

而他俩一边起早贪黑地忙碌着，同时都惦念着一件事：尽快把王文虎的最新情况告知张燕，让尽早放心。枪毙“5.16”大案的案犯的消息已经通过新闻发出去了，别让她以为其中有她的虎哥一个。要把最新情况尽早告诉她。

可是抽不出空。

这天晚上，终于把材料全部做好，时间已经十一点多。樊队说请大家吃顿宵夜吧。张峰立即说一点也不觉得饿，蔡文婧则说，自己刚吃了不少零食，又困又累，只想早点回家睡觉。

两人一起出来了。

没有任务，没有汽车。

张峰是一辆摩托。一出办公室的门，张峰就悄悄问蔡文婧说：“上我的摩托车？”

蔡文婧点点头。

摩托车飞起。蔡文婧坐在后座，很自然地搂住张峰的腰，长长的秀发被晚风扬起，很有美感。到张燕家时，已经十二点了。他们知道，张燕这时应该在家，虽然她还经常去医院，但由于那边医护照顾得很周到，因此，她是不用值夜的。

敲门。很轻。

没反应。

加重敲。一会儿，只听燕子里有些不安地问：“谁呀？”

蔡文婧答：“燕子，是我。起来开门。”

里面的燕子“哦”了一声，显得有些慌，说：“稍等一下。”显然，她已经解衣上床睡觉了。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张燕一看是两人，有些意外，道：“峰哥，你也来了？”

蔡文婧：“走，进去说话。”

张燕一边把他们往里引，一边说：“我虎哥的案子怎么样了？今天在医院听他们说，前天刚毙了几个……”

张峰不待到客厅入座，便止不住喜上眉梢地说：“燕子，我们是给你送好消息来啦！”

“是吗，什么好消息？”张燕身体忽然紧缩起来，捏紧的双手下意识地有一种向天乞求的姿态。

张峰：“你的虎哥跟我们配合了，他坦白了，罪魁祸首不是他。”

张燕惊喜地直唤：“是吗是吗！”

张峰兴奋地：“是啊是啊，他是到了最后一刻，枪已经对准他的后脑，枪手就要扣动扳机了，他才大彻大悟，最终坦白的。这可是枪下留人，再过几秒钟，他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张燕激动得双泪直流，捂着脸，搐动着身子。这么多天，担惊受怕，不停地配合峰哥哥婧姐姐做这做那，期待的，就是这一天，就是这消息！

蔡文婧轻轻拍拍她。等她情绪平息了一些，才说：

“其实，上次你峰哥来，本来是通知你和他作最后见面的。但你峰哥怕你受不了，就没告诉你他判死刑要执行的事，而是故意在你牛奶里放了泻药火麻仁，这样让你到医院急诊抢救。他怕你受不了——”

蔡文婧一边说，张燕泪水禁不住滴滴往下流，说到最后，张燕叫了一声“峰哥哥！”就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一下扎在张峰怀里，颤抖着哭泣着……

张峰一边轻轻拍着她，安慰道：“燕子，别哭别哭，这件事，如今有这个好的结果，也有你的配合、有你的功劳……”

不劝不慰还好，这一劝，张燕哭得更厉害，将张峰抱得更紧了。蔡文婧看了一眼，坐到一边去了。落座后，又回眸给了张峰一“扫射”。张峰感觉到了，一边哄着张燕，一边将她用力推开，说：“没事了，没事了……”

蔡文婧及时过来，拉住张燕，将她半抱着，放坐在沙发上。好一阵子，张燕抽动的身子才平息下来。

张峰说：“燕子，你要好好感谢一下婧姐姐，她可暗中帮了不少忙的。”

蔡文婧直摇手：“别别，我只是执行张组长、你峰哥哥的指示，要感谢，你就感谢他，或者，连我们邬局长和徐局长一起感谢吧。”

张燕破涕为笑道：“感谢，我都感谢，你们都是好人！”

蔡文婧笑笑，坐近张燕，轻抚她的肚子，“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一切正常。”张燕自己轻抚着肚子，脸色忽然只有少妇才特有的羞怯和骄傲感。

蔡文婧：“唉，我还担心张峰给你下药送急诊室，会伤了你的胎气。”

还没等张燕回答，张峰就道：“不会的，这个我研究过的，那火麻仁滑肠，只是物理效果，不会对内脏形成伤害的，其实，不上医院，在家多喝喝水，过一天，就会好的。”

张燕天真地：“那你为什么害我，给我牛奶下那药？”

蔡文婧：“嗨，燕子，你真是太单纯了，你峰哥哥这是帮你救你，明白吧——反正现在说也没关系了。本来，要送你虎哥上法场，领导安排你和他最后见面，你峰哥担心你受不了，又不能违反领导指示，就把你弄病了送医院保护了你。”

张燕天真地望着张峰：“是吧。峰哥哥，那可真为难你了，费了那么多心思。峰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张峰显得有些尴尬，无法正面回答张燕，只好埋怨蔡文婧道：“嗨，你嘴巴严一点好不好，传到领导那里，我会挨批评的，说不定还要挨处分。”

张燕吃惊地：“是吧，有这么严重？”

蔡文婧回道：“有。在我们公安，服从命令是第一条的。可他为了你，已经不止一次违反领导指示了。”

张峰对蔡文婧拉下脸：“好啦，你别说了。”又对张燕说：“你也别想那么多，左感谢又感谢的，我主要看你怀孕了，怕你受不了刺激，流产。”

张燕不说话了，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张峰一眼，下意识地摸摸肚子。

蔡文婧：“燕子，这孩子你打算生下来吗？”

张燕毫不犹豫地：“那当然。”

蔡文婧：“可是，那你要和王文虎领结婚证正式结婚，这孩子将来生下来才能上户口的。”

张燕：“那我就和他领结婚证好啦。”

蔡文婧：“不是，这事没那么简单——”

蔡文婧正要说下去，见张峰朝她眼神示意，便收了口。

张峰道：“你别听她的，她不太懂，没那么复杂。只要王文虎好好配合，这些问题，都好解决的。”

其实，张燕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合法合规地生下来，有两大障碍。第一，就是王文虎的政治权力问题。虽然，他现在有立功表现，不会判他死刑了，但十年左右的刑期还是会有的，关键，会相应地剥夺一定时间的政治权力。

一旦剥夺政治权利，他是没有公民权的，没公民权，就意味着，他无法和张燕领结婚证。

就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张燕本身也有问题。她才二十二岁，而根据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男必须二十五岁，女必须二十四岁，才可以领结婚证。这点，王文虎条件满足了，但张燕不行呀。

但，如果局里真的认可王文虎的立功表现，由局里出现向市民政局申请，还是有可能的，因为《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但在中国，有时政策比法大。这就需要通融和领导权力的介入。

张峰暗下决心，争取找邬局或徐局把这件事摆平。他们有这权力和能力，而且自信自己是能够说服局长的。

但他现在不能说。他不喜欢许愿，特别是对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更不会说。

“不早了，你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张峰说。“燕子，记住，怀孕的事，暂时不能让你们单位知道。关于王文虎的最新情况，你可以告诉他父母，让他们吃颗定心丸。”

张燕却问：“那怀孕的事，可以告诉他们吗？”

张峰：“这事你自己把握吧。他们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但他们一开心，或许就会逢人就说，这对你不利。”

张燕：“怎么每件事都复杂呀。”

张峰和蔡文婧互相望望。

张燕感叹道：“人，还是不长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