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咏打来的。说她回来了,太累了,马上到你那边休息休息。
迪丽雅尚未来得做出自然反应,杨咏就把电话挂了。迪丽雅没得选 ,只好到“丽雅休闲中心”大门口去迎接她命中的贵人杨书记。还好,等的时间不长,杨书记的专用座驾就到了。迪丽雅忙上前给她拉门。
未等迪丽雅说话 ,风尘仆仆的杨书记就发现了问题,诧异地问:“你怎么啦丽雅?气色这么差人这么瘦?出什么事了?”
迪丽雅忙把自己的头扭转过去——她不想让杨咏看到自己泪眼婆娑的脸。但杨咏已经看到了。
“快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杨咏道。
迪丽雅却说:“你不是累了吗,你先休息,等你休息过了再跟你主说。”
杨咏呵斥道:“你说什么呢,把我当什么了。快跟我说。”
于是,迪丽雅把杨咏带入自己的休闲中心的一间办公室,嘱托部下,不许任何人来打扰。随后,把铁占元被捕的事跟杨咏说了。“他对我非常重要。他如果出了事,我这辈子基本就报销了。”迪丽雅道。
对迪丽雅背后有一个特别的男人,杨咏是一直是隐隐感觉到的。但迪丽雅不说,她不问。但事已至此,不得不问了。“你告诉我,他对你有多重要。”
于是,迪丽雅把自己儿子白血病,恰巧又是孟买血,而铁占元恰巧也是孟买血慷慨救自己儿子的事向杨咏简要说了。
“那你儿子现在情况怎么样?”杨咏问。
“就在江州一院住着呢,通过化疗放射,处于维持的一种状态。每隔三四个月,占元都要输一次血给他。”
“那公安为什么事逮捕他?”杨咏问。
“具体我不是太清楚的。我只管经营,其他事我不管的。可能是和他部下王文虎被抓被判有关吧,听说是个大案、轮奸案。”迪丽雅道。
杨咏微微叹了口气,“妹妹啊,有些事,可以糊涂,睁一眼闭一眼,但有些事,是一定要掌握的呀。好了,不说这个。这事,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戴书记呢,他是管公检法的呀……”
迪丽雅急得快跺脚的样子:“我没他的联系方式,都是他联系我的,而且他不肯给我他的联系方式。我只有等他的电话。但这些天他就是不来电话。你呢,我也联系不上。把我愁死了。”迪丽雅说着,泪花又飞了。
杨咏拍拍她,“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怕,有我呢。”
杨咏想了想,从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包,拿着个小小而精致的笔记本,慢慢翻着。那是通讯录,上面既记着一般工作关系人的电话号码,更记得特殊关系人的电话号码。
终于,她的目光停在一个姓名之上。那是检察院的一个副检察长,姓汪,是自己石榴裙下的一个匍匐者,悄悄发了几年力。但他不是杨咏的菜。需要用的时候,倒可一用。
电话拨了过去。立即有人接。对方一听是杨咏,显然有一阵受宠若惊之感,很兴奋。杨咏与他寒暄几句后,就直奔主题,问他知不知道天茂集团法人铁占元被捕一事。汪副检察长说:“当然知道啦,本来,今天要判他死刑的。”
这让杨咏吃惊不小。“他是犯了死罪吗?证据确凿吗?”杨咏很专业地问。如果铁占元真的犯了死罪且证据确凿,这件事,就不宜插手了。一些事,只能在可作为的空间去作为,不可为而强为之,不仅失败,还会弄得很没趣。
汪副检察长回道:“证据应该是闭环的,形成了较完整的证据链。但,是有瑕疵的,看你从哪个角度看了。”
“是嘛!那你能具体说说吗?”杨咏问。
汪副检察长倒吸一口冷气,忽然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多。这案子,公检法三家意见已经统一,而且拿主导意见的徐局长是正在升迁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的领导。哪个案子没有瑕疵呢。“这个——”汪副检察长有些支吾起来。
“这个案子,你们向戴书记汇报过吗?”杨咏一下就抛出厉害的一招。在市里,谁不知道戴书记喜欢杨书记,本来,从分工角度,两人是够不着的,但戴书记动不动会拿京润区委书记的工作为先进典型,人前人后的表扬。
“这个,具体我不太清楚,”汪副检察长说。的确,汇报和没汇报,从程序上,是不需要他知道的。谁叫自己只是个汪副检察长呢。从一般工作流程讲,像这样的大案,或多或少,都要和市里分管的一把手作汇报的。
但要说大,这案子没死人,也大不到哪里去,只是因为是四人轮奸一人,让案件的感觉异常恶劣。或许,没有汇报呢。
“这样,杨咏书记,你稍等我一下,我帮你问一下,一会儿回电话给你,行吗?”汪副检察长道。
“好的。我在外面呢,过几分钟我再打电话给你吧。”杨咏如此说,挂了电话。
杨咏放下电话,迪丽雅禁不住问:“怎么样?”
杨咏朝她摆摆手,“少安毋躁,耐心等会儿。”
迪丽雅便道:“那,你先去休息吧,看你风尘仆仆,本来就是来调养的。”
杨咏再次摆摆手:“有些事情,就像卫星上天,是有时间窗口的。在这个窗口期,一定要守牢了,不在乎累不累。等过了窗口期,再想处理出一个好结果,需要花费十部甚至百倍的努力,都不如意。”
又说:“中国的许多事,你不懂的。你对我真心实意地好,我总要回报你的。”
迪丽雅闻此,习惯地近前拥抱杨咏。这让杨咏有点不习惯,但还是给她抱了,并且轻轻拍拍她。松开时,她看到迪丽雅眼里噙着泪,动心了。
杨咏将电话又拨了过去。电话那端,汪副检察长说:“没向戴书记汇报,他不知道这案子的具体情况。”
杨咏道:“好。现在,我希望你说说,你刚才说的那个瑕疵。”见对方沉默,她又说:“你们审判的这个人,是我们京润区重点招商引资项目的负责人,我作为京润区一把手,有必要关心此案。所以,请你帮帮忙,告诉我一些情况。”
又说:“我今晚就要见戴书记,跟他汇报此事,请你帮帮我,让我知道一些情况,这样也好做些汇报呀。”
这话对汪副检察长很有效。她杨咏说想见戴书记就能见到,证明她和戴书记关系真的很不一般。对一个汪副检察长来说,想要上升一级,几乎比登天还难,但,如果有戴书记这样的贵人伸一下手,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社会,就是一张网,每个人的地位由他在这个网络的点位和网格决定的,每挪一格,都是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但如果在关键节点上有人拉你一把,就可以一次升格好几个点位的。
汪副检察长深谙此道。
所以,汪副检察长开腔道:“瑕疵有几点:一,只有口供,二,本人没认罪,三,虽然有旁证,但旁证和口供之间的逻辑关系不紧密。如果换个角度解读,是有可能把当事人朝另一方向推演的。”
杨咏:“好,有你这几句话就行了。谢谢你!我没错看你!”
汪副检察长有些纳闷。不要自己作具体解释吗?
只听杨咏又说:“如果需要的时候,麻烦再给我作细细解释。今天先这样。挂了。”
杨咏挂了电话,沉思起来。迪丽雅满怀期待地望着她,默默将泡好的一杯但杨咏一直没喝的茶递了过来。
杨咏接过,但没喝,将茶放在桌上,将那个小本本又翻开。这会,很快,一下就找到她要打的那个电话号码。
拨号。
杨咏专注地等待对方接电话。
忽然,杨咏很热情地笑叫一声:“梁副秘书长,你好你好!对对,我是杨咏,呵呵。戴书记在吗?能不能请他接个电话?……哦,他现在不方便。行,这样,你告诉他,我从北京回来了,北京那边有领导带话给他,请他一有空,就打——”
杨咏说着,将电话捂住,小声问迪丽雅:“这个电话号码是——”
迪丽雅:“858633。”
于是,杨咏把这号码报过去,“对,就是858633,你记下了?好的好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