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汪副检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得到戴书记授权的。所以，他底气很足。

“啪、啪、啪！”一个掌声响了起来，先是一下一下有力地拍，渐渐，加快了节奏，边拍边喊：“好，好，你把我的大时和小时都融合进去了，没和稀泥！”

是沈文清！

会场忽然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因为众人都不明白汪副检的“宏论”和沈文清的神经质式的反应，戴书记是什么态度。在场的绝大多数，都习惯于看领导脸色行事的。

“刚才鼓掌的是研究室的沈主任吧？”戴书记问。

沈文清大声应道：“是我。”满不在乎的样子。

戴书记：“你这个掌，鼓得好，证明我们江州检察系统不仅有人才，而且还有勇者。好，好，我为你鼓掌。”

戴书记说着，真的鼓起掌来。郭检察长随后跟着也鼓了起来，接着，像春潮涌动似的，整个会议室，都响起了掌声。

戴书记：“汪检，你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吧。”

汪副检：“是的，书记。”

戴书记微笑着：“那你就继续吧。”

“好的书记。我想说两点。这一，就是昨天戴书记指引的，我们要找麻雀，从一个麻雀身上进行我们新理念下的法治实践，我想，目前，中院尚未结案的‘5.16’案，不妨拿来做这只麻雀。

这二，虽然我国已从法律上把律师地位肯定下来，但客观上，现在还没有职业律师，辩护人，都是由我们检察院出的。这个现实，短时间难改，因此，如果将‘5.16’进行司法实践，我们应该选出一个有独立精神的人作为辩护人。”

汪副检的这番话，让郭检察长一下就联想到，戴书记昨晚专门把自己叫去，打听沈文清。这难道是个双簧？理论上，他们说得都没错，中国也应该一步步将律师制度推出台了。

但自己作为检察系统的一把手，表态太快，也不合适。于是他说：“大家都说说，刚才汪检的说的两点，你们有什么想法。”

立即就有声音道：“我们赞成！”原来是研究室的两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年轻人。“早就应该如此了，中国在开放，在和国际接轨，律师制度，是必须推出执行的。”

郭检察长：“那只‘麻雀’呢，你们同意吗？”

“同意，我们觉得是只典型的麻雀，很值得细细解剖。还有，我们强烈建议我们的沈老师、沈文清主任，做‘5.16’案的辩护人！”

年轻人说话铿锵有力旗帜鲜明，郭检察长倒一时不好接话，更不好表态。谁做辩护人，这太重要了。可不是在这个研讨会上能定的。

郭检察长招招手，示意两个年轻人坐下。“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郭检察长眼睛四处望望。他内心主意已定，但他想让这个决定底蕴做得更足些。

两个区的检察长分别接话发言。他们的观点几乎和研究室的年轻人一致，支持汪检。这两个人，汪副检事先做过工作的。本来，是指望他们来左右会场气氛的，没想到，研究室的年轻人无意中抢了头功。

“看来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郭检察长道，“我呢，也表个态，我和汪检的意见一致。把‘5.16’当麻雀，进行独立辩护人制的试点。至于最后选谁做这个独立辩护人，刚才会上的意见，我们会作为重要的参考，最终，由院党委决定。”

郭检察长说完，眼睛转向戴书记，有一个请示的意思。戴书记边起身边说：“你们把讨论会迅速作个简报，下午会议之前，分发给每个代表。”戴书记说着，就离开了这个会场。

戴书记经常在碧榆园开会、活动，很熟。他离开会议区，通过一个曲折的回廊，来到山涧的虎跑泉，这里，黄鹂鸣叫清泉叮咚。终于可以松弛一下。会议应该实现了预期目标。

忽然想到一个事，戴书记迅速返回。市委书记说好下午要来参加闭幕式的。发言稿还没让小梁写。关键，书记究竟来不来，几点到。这些必须马上落实。

还有，这闭幕会的形式。本来，是计划在大会议室里，由各条口一把手做简要的总结性发言，然后，请市委书记报告后，就散会。忽觉这种闭幕会形式太土，感觉不到位。

应该请市委书记和大家合个影。对。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在碧榆园主楼前，让大家整齐排列好，该坐的坐，该站的站，该上架子的上架子，形成个半圆，像中央领导接见大家、作指示、最后合影的形式。

是的，各条口的发言，本来就是形式主义的，免了，就让大家坐好站好立后，听市委书记讲话，完毕合影，然后散会。

戴书记迅速找到梁副秘书长，让他迅速联系市委书记。梁副秘书长迅速联系上了市委书记的秘书，告诉他，下午三点半，书记到。

好！戴书记立即让梁副秘书长把碧榆园的老总叫来，如此这般，把自己的设想说了。这类活动，碧榆园常搞，硬件齐全，安排起来一个小时可以搞定。至于摄影师，下午来拍闭幕式的日报和晚报的摄影记者，哪个不是摄影高手？

如此安排，不仅宣示着自己在市委的影响力，更要通过市委书记的口，对这为期两天的“与时俱进，法治兴市”主题以及相关举措的肯定。

即使这样，戴书记仍觉得不够圆满。于是，这天，在市委书记来讲过话和大家合过影会散后，戴书记又安排了一场晚宴，将市公检法副职以上的所有都叫上了，名义，是正式欢迎新任的龚副市长。

开宴不久，余院长端着酒杯来到戴书记前，却没敬酒，而是展开手上一张纸，小声说：这是我草拟的一个‘5.16’终案的合议庭名单，您看看。

戴书记微笑着，看着那份名单。余院长的这句话，算是把这次会议的精神吃透了。合议庭名单里，自然有检察院的人，写着郭移山检察长。戴书记指指这处，说，还是给年轻人一些成长的机会吧，汪副检。余院长点点头，给他敬酒。

一会儿，郭检察长来敬酒，小声问戴书记：“那个沈文清，您觉得行吗？”

戴书记反问道：“你觉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郭检察长摇摇头：“没有。”

戴书记笑笑：“那你当时就可以决定呀。”

郭检察长：“这是大事，得由您审定呀。”

戴书记主动和他碰了酒杯，说：“给他配个副手， 正式发个文件，确认他辩护人身份，按照制度，授予他辩护人的权力。”

郭检察长一边点头“哎哎”着，一边和他把酒干了。

散宴时，戴书记把余院长和郭检察长都叫到身边，说，“既然是实验色彩的司法探索和实践，你们都要慎重，何时重新开审，你们商量一下，给我一个报告。只提醒你们一点，要给辩护人准备的时间。”

两位高官诺诺着，欲辞行。戴书记又将郭检察长留了一步，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调跟他说：“我们都快六十了，要过下棋书法带孙子的日子了，还是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吧，这次合议庭，检察院这头，委屈你一下，就让汪副检上，可好？”

郭检察长呵呵一乐：“戴书记，你不说，我正想和报告的，这正是我的想法呀，我怕你为难，本来想正式写个报告给你的。”

这的确是郭检察长的想法，都快退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5.16”案，离它越远越好，至少可以多活一年。呵呵呵呵。

这晚，戴书记躺上床，由内而外地松了口气，感觉万事俱备了。又不由感慨，为了一个迪丽雅，不，为了一个杨咏，捞个人，可真比省委书记安排的工作还要累。哼，这笔账，迟早要让杨咏还的。等真正的结果出来吧。

可这事，现象上看，是为了捞人，很负面。但，客观上，又推动了江州的司法建设。辩护人制，是中国审判制度的大方向，这次江州因此而走在ZQ省的前面，说不定会给自己增加一枚政治奖章的。

呵呵，这世界！

忽想到一个细节，就是那个极有个性、铁占元案指望通过他的专业能力翻身的沈文清。这种人，控制是不可能的。只是利用。但，他也不能恣意妄为，把自己的一盘好棋搅了。

要会一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