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副秘书长说了声“好”,就去了。一会儿,带着小孟来了。屋里就三张椅,梁副秘书长进来不客气落了座,如此,小孟就站在那里,似有被审的样子。
殷秘书长开言道:“下面问你的问题,是市委在问你,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做汇报,千万不要自作聪明,藏着掖着,明白吗?”
殷秘书长小孟是认识的,专管市里那么多副秘书长的。殷秘书长发话,他连连点头。
殷秘书长:“这个地方,你常送戴书记常过来吗?”
小孟:“他只让我送到棒槌营外面的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是不是来这里,我不知道。”
小孟这个回答,算是他在机关待久了训练出来的。能把自己撇开的尽量撇开。不过,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没看见过戴书记进这栋楼。
邬局问:“那,你平时,大约多久往这边送一次?”
小孟努力回忆着。其实,相同的问题,梁副秘书长已经问过他。但这回领导再问,不得不慎重、仔细。“大概,平均下来,十来天左右,一次吧。有时,半个多月,有时,十天左右,不固定。”
邬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孟:“大概,一年半以前吧。”
邬局:“当天晚上送,第二天过来接吗?”
小孟:“不固定。有时让我过来接。接的地方,还是在下车的地方,不是在这里。但不是每次来都要让我接的。”
邬局:“最后一次送他来这边,是什么时候?”
小孟:“就是前天晚上。前天晚上,他先去天茂大酒店喝的酒,但他没等到结束,八点半左右,就让我去接他,送到四牌楼这边来。”
邬局:“那个保洁员,你认识吗?”
小孟:“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邬局看看殷秘书长,意思自己问得差不多了,您还有什么要问吗。
果然,殷秘书长有新问题。“除了过十天来,他让你晚上送到四牌楼这边来,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让你晚上,或者白天送他过去?”
小孟边思边答:“晚上,别的地方?没有。白天?白天都是接送到工作的地方,没有——没有什么中途下车让我开走的事。”
殷秘书长:“好,你马上还回到自己车上去。记住两条,一,今天发生的事,不允许向任何人说。二,关于戴书记让你晚上送他到四牌楼这边来的事,也不许向任何人提。另外,把你刚才说的,写份材料,越细越好!”
小孟:“是,秘书长!”
殷秘书长:“那你去吧。”
小孟刚走,樊队就来了,手上抓着个小本本,看着邬局。邬局说:“有什么话,就说,都是领导。”
樊队:“是。我把初步检测结果报告一下。一,身体没有任何外伤,排除暴力伤害,二, 能不能完全排除他杀,这需要做尸检;三,死亡时间不是今天,具体准确的时间,还要等法医的化验报告,四,死者临死之前,有性行为。”
邬局:“痕迹搜索如何?”
樊队:“还在进行中,大约还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把这屋里所有的足迹、指纹、生物痕迹搜集起来。”
邬局:“好的,你们就熬个夜吧。”
樊队:“这尸体——是不是现在就另存起来?”
邬局想了想,说:“马上就送殡仪馆吧,注意,登记的时候,以无名氏记录。”邬局说到这儿,侧身看着殷秘书长,问:“这样处理,您看可以吗?”
殷秘书长果然有想法:“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太平间冷藏呢,这样也方便尸检呀。”
邬局道:“医院的那些工作人员,基本能认出戴书记的。我的意思,尸检,不在江州做,送到西京或省城去做。”
殷秘书长一听,愰然地:“哦——”都说邬局破案厉害,果然,他的思路就是缜密呀。戴书记死于这间特别的民宅,在死亡原因没查清之前,是不能暴露的。
殷秘书长点点头,“好,就按你的意思办。”
邬局又道:“明天一早,我就联系西京公安,让他们帮我们联系好尸检医院,第一时间,把尸检报告尽快做出来,以便我们做下一步的工作。”
殷秘书长肯定地点点头:“行!回头我把基本情况向书记汇报。”
殷秘书长说着起身,准备走人的意思,一想,对梁副秘书长说:“你也要把你今天刚才说的情况写份书面报告,报市委,越详细越好,写好后,和司机的报告一起,原件交邬局,传真一份给我。”
殷秘书长走后,梁副秘书长感觉自己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价值,便也准备走。
但梁副秘书长临走前,对邬局说:“我提醒你,那个保洁员,到目前为止,应该不知道她服务的对象是谁,也不知道戴书记已经去世的事,所以,你们回头带她到局里做笔录,不要把这方面的信息透露给她。”
邬局:“好的。谢谢你提醒!”
梁副秘书长走了,邬局也撤。撤之前,关照部下,将那保洁员带回局里做笔录的注意事项。
天气早该凉了,可就是凉不下来,往年这时早就该穿毛线衣了,今年此刻,街上行人,短袖衬衫一步裙,俨然丰盛的夏日。这晚,天气预报明天将有一股寒流南下影响江州。这晚,风就开始呼啸,善意地提醒人们,要加衣服啦。
第二天一早,邬局到办公室,就联系西京公安,安排医院尸检的事,请西京公安将医院联系好,江州这边直接将尸体运过去。这样,西京公安那边,接触不到戴书记的遗体。
邬局让步副队带着法医过去,临行前,专门关照,一定要设法提取到女人的生物证据。因为樊队后来向他细细汇报说,死者性器被洗得非常干净,之所以证明死者临死前有性生活,是在床单上多处发现精液。但就是没提取到女人的体液。
步副队带着邬局的指示上了路,中午时分赶到西京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与西京公安联系好的医院专家对接上,下午,就开始了尸检。对于死因,查得很快。既无外伤,就查有没有中毒。没有。就查心血管和大脑。
很快,结论就出来了:死于心脏猝停。
死亡时间轻易就查出来了,大约三前天晚间十点至十一点间。
费功夫的是在戴书记身上寻找女人的生物证据。执行医生在法医的建议下,打开死者口腔,在口腔中残存的黏液进行了充分提取。但要通过化验析解才能得出是否有他人生物体。这很费功夫。要过两天才能出结果。
步副队给邬局去电话,把基本情况报告了。邬局略一沉吟,说:“那你们就带着尸体回来吧。那个异体生物证据结果等出来请他们传真发过来。”
这样的结果,符合邬局的直感和预期。其实,从这案子一上手,他的第一直觉就是猝死。但因死的场所太蹊跷,加之死前有性生活,极易引起非议,所以在若干细节处理上,都尽量采用保密措施,为的就是给市委下一步的处理腾出空间。
高级公安必须有的政治直觉。
邬局没有第一时间把这结果报告给殷秘书长,而是来到龚副市长办公室。昨天,他人不在,自己就直接全权指挥了,并且和殷秘书长直接对接,今天,他来了。他是公安的一把手,因此,必须首先向他汇报,由他去和殷秘书长对接。
龚副市长听完邬局的汇报,见邬局要走,便非常客气和尊重地说:“能不能在我这里坐会儿再走?”
做领导这么客气跟你说话,邬局自然不好走人。
龚副市长感觉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昨天,他不在,邬局自然接手。戴书记是市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这边发生的事,梁副秘书长自然走党委系统的路子,直接向殷秘书长汇报,而殷秘书长自然直接向市委书记汇报。很流畅。
但,自己一接手, 问题就来了,自己这个副市长,是属于政府系统的,他的工作,首先要向市长汇报。如果他也像邬局一样,直接给殷秘书长汇报,走党委系统,市长得知,肯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