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婧不待张峰开口,代张峰回答道:“这一定是你峰哥哥费尽心思搞的。你看,区分局主要领导都上阵了,一下去了三个所长一个处长。他们王家人再厉害,哪是我们公安的对手。一定是把他们王家人整蔫了吧。”
“哈哈!个个像落汤鸡!”张峰道。又对张燕说:“那个四姑姑,就是那天气你最厉害的那个,说要来向你道歉,说她做人不懂道理,她错了。”
张燕一听,将手直摇:“不要不要,不要她来看我,她知道错了就行了。”
蔡文婧望着张峰,有一种想上去揪住他耳朵盘问仔细的冲动。但终究没动手。
“都是你使得‘坏’吧!”蔡文婧用这种语式夸赞道。
“哪是我。都是邬局一手安排的。”张峰道。
蔡文婧稍感意外,“啊,这事邬局也关照了。”
张峰:“是啊,没他的关照,他们区局,哪会这样积极。”张峰小声道:“他给我们安排了新任务,回头跟你说。”
说话间,特护拎着几包吃喝来了。她已经习惯晚餐不只是张燕一人,而是三四人的小聚餐。自她来,几乎天天如此。
特护弄来五菜一汤,荤素搭配得极好。张燕叫特护和他们一起吃。这样,一次愉快而丰富的晚餐,在乐乐呵呵的气氛中,爽快地进行着。张燕胃口大开,能吃能喝,让张峰很有成就感。
餐毕,蔡文婧要告辞。张峰说“我送你吧”,就随她一起出来了,让她坐了自己的车。
张峰借了这辆车,是部走私的德国车,避震系统极好,车行在柏油路上,像行驶在丝滑的绸缎上。
车行不远,蔡文婧就感觉不对,“哎——我要回家,你这是把车往哪里开?”
“随便吧。”张峰道,“我想跟你说些事,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行。”
蔡文婧:“那——要不,去河滨公园吧。”
河滨公园建在穿城而过的古运河边上,在市的核心区,是个开放式的公园,太湖石参差错落,五角亭与葡萄藤的回廊铺陈蜿蜒很远,白天,许多退休老人在此处打拳打牌,到了晚上,基本就成了情侣的专属空间。
蔡文婧要去河滨公园,张峰有些意外。时间已经是八点多钟,这个点,进入河滨公园基本是情侣恋人。河滨公园没装照设备,朦朦胧胧的,余光都是运河里倒映的城市之光,在这里,一不小心就会在石凳上或树丛后遇到热吻的恋人。
尽管心里嘀咕,但张峰还是把车开向河滨公园。将到时,并不宽阔的马路两侧的法国梧桐,浓密稠阔,将天基本遮住了。
公园门口有一个陷进去的圆弧,很自然形成了停车位。张峰将车开到这儿,不再往里开了,靠在门口的围墙边,熄了火。而车完全可以开进去,停在楼榭花丛边的。
熄了火,张峰并无下车的意思。蔡文婧见此,也不好动手推门。心中有怨,只得忍着,干坐在车上。“有什么事,说吧。”蔡文婧的声音冷冰冰的。
“有个你的喜讯要告诉你。”
“是嘛,我还有喜讯?”
“你为什么不能有喜讯?奇怪!”张峰道。
“说来听听,看看我喜不喜得起来。”
“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你要被任命为刑侦二组组长了。”
“这个职务不是你吗,张组长?”
“呵呵,我要调动了,这个位子就由你来接。你说,是不是喜事?”
“谈不上喜,也谈不上忧。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蔡文婧语气生硬地道。
张峰有些失望:“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很无聊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家,跟我玩兜风,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无聊的消息?”蔡文婧将她的失望毫不遮掩地显露出来。叫他到河滨公园,这意思难道你不懂?哦,门都不肯进,就在门口跟我谈工作。无聊!
张峰:“我可真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的。”
蔡文婧看了看张峰:“公事还是私事?”
张峰忽然有些困惑,想了想,说:“好像,应该算是私事吧。”
“私事!私事你不要和我谈。我既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你的女朋友,只是你的部下……”蔡文婧连珠炮似的,似想将张峰的嘴堵上。
“小蔡!”张峰这声叫,自己觉得有点心疼。平时要么叫蔡文婧,更多叫婧娘子,极少这样叫。此时此景此情,“小蔡”不知不觉就出了口。
“不管你把我当什么看,我是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的。而且吧,我觉得,其实,你也是把我当好朋友的。”张峰道。
蔡文婧:“好朋友如何,一般同志关系又如何?”
张峰默默望着车窗外影影绰绰的夜景,幽幽地说:“刚才说了,有件私事,想跟你说说,或许,要请你帮帮我的忙。”
蔡文婧:“那你就说吧。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挺没劲的。”
张峰吸了一口气,像起跑线上就要出发赛跑的运动员给自己定力和勇气:“我,想,向张燕,求婚……”
蔡文婧一听,夜明珠一样的眼珠子差点没跌落于地。她伸手摸了摸张峰的额头,又在自己额上摸摸,说:“没发烧呀。”
张峰一时蒙了,问:“什么发烧?”
蔡文婧:“你呀,刚才说的什么胡话,那样的话,只有发烧的人才会说的。可我刚才摸你一下,发现你没发烧呀,没发烧怎么会说胡话?”
张峰较真地:“我没说胡话。我是认真的。”
蔡文婧亦认真起来:“真是认真的?”
张峰:“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开过玩笑?”
蔡文婧歪过脑袋想了想,“倒也是。”又想了想,问:“为什么要向张燕求婚?你不会告诉是因为爱上了她吧。”
张峰抿住嘴,扫了暗黑中的蔡文婧一眼,说:“她胎保住了,但,如果没有一个好方法,她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因为两三个月后,她肚子大了,单位领导就看出来了,而未婚先孕,按他们教育系统的规定,会被开除的。”
蔡文婧:“就因为这样,你要娶她,用这样的方式暗示她的单位,这孩子是你的,这样孩子将来也有个合法身份?”
蔡文婧一边问一边思,问完,答案在自己脑海中生成。是哦,的确,向张燕求婚是救张燕的一种方式。目前所救,只是目前,而她将来,为了保那孩子,麻烦一大堆,而和张峰结婚,这些矛盾全部可以化解。
但——
“我问你,你爱张燕吗?”蔡文婧问。
张峰犹豫了一下,答:“爱!”
黑暗中,蔡文婧的气息短促,心跳也加快了。“那,张燕爱你吗?”声音不由提高了。
“我不知道。”张峰实实在在地说。
“那,她会接受你的求婚吗?”
“有难度。但我相信她最终会接受的。再说,不是有你吗。”张峰道。
蔡文婧连忙地:“诶,这事你可不要把我牵进去,这种忙,我可帮不了。”
张峰挺哲学地说:“有的人,擅长说,不擅长做;有的人,不擅长说,但擅长做。”
蔡文婧:“你把我看成后一种人?”
张峰:“事实如此。”
蔡文婧:“那你错了,绝对错了,大错特错!”
张峰:“好吧,就算我错了。那我把我的一些想法跟你说说,你看看对不对,总可以吧。”
蔡文婧:“不妨说来听听。”
张峰:“这一,我会对她说,结婚,只是为了保工作,这二,结婚,可以让孩子将来好上户口,这三,我们结婚,是假结婚,我不会因为和你结婚了,对你有任何非礼要求和行为,这四,等孩子出生上了户口,只要你提出,我们就离婚。”
张峰缄口。
蔡文婧:“就这四点,没了?”
张峰:“没了。”
蔡文婧将手蒙住脸,垂下头去,久久无语。
这个男人!
这是个男人!
这是个大写的男人!
但他妈他也是个糊涂男人!
蔡文婧身子未动,低语道:“你去吧,我支持你。如果需要,我协助你……”
张峰动情地:“谢谢!”
蔡文婧忽然吼道:“谁要你感谢!”蔡文婧说着一推门,就下了车,然后发力把门关上,头也不回,蹬蹬蹬疾步往河滨公园深处走去……
张峰感觉被天上降下了一根巨鞭狠抽了一下,蓦地领悟到什么,僵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