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拨，通了。

“建国，是我，杨咏。……你那个做国际贸易生意的朋友陈翀，今天在江州吗？……哦，是我这边的工作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向她咨询一下，看可不可以。”又压低嗓子道：“是市委夏书记需要的。”

杨咏转用正常的声音道：“行，我等你消息。不不，我不在我的办公室，这边的电话号吗？……这样，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好，就这样。”

电话挂了，杨咏看见夏书记斜靠在沙发了，偷时间闭上眼睛休息，便什么话也不说，待在原地，让时间无声地流淌着。

感觉差不多了，杨咏又将电话拨过去。

吴建国答道：“她在江州呢，说愿意相帮。但她希望见面前，最好能和你沟通下，了解一下基本情况，这样可以提高见面时交流的质量。”

杨咏：“行行。”说着，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远超夏书记给她的半小时。显然，不能再在这里和陈翀沟通交流了，便问：“你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记下……你告诉她，我半小时后，和她通话。”

杨咏放下电话，一转身，发现夏书记已经睁开眼，便问：“今天，安排她什么时间跟你见面？”

夏书记略一想，说：“晚上九点半吧。到我的住处。你再记一个号码。”

夏书记告诉杨咏一个新号码。杨咏问：“这是你住所的电话？”

夏书记点点头。“我住哪里，具体你问下殷秘书。”

杨咏：“好。”又问：“你马上出去吗？”

夏书记：“我下午都不出去。”

杨咏：“那，你的车能送我一下吗？我的车上午把我送到考察组就回了，刚才是河阳区派的车送我来的，来了就走了。如果我再打电话找我的司机，他再开车过来——”

夏书记摇摇手，示意她不要解释了，“你和殷秘书说就行。”

杨咏：“行，那我走了。晚上见！”

出了书记办公室的门，没几步，杨咏便来到殷秘书办公室，一见面，杨咏道：“项大秘书，你给我的诗呢？”

殷秘书笑笑，摊摊手：“我的灵感突然没了。等我灵感有时，一定写给你。”

这个特有艺术份的殷秘书，原是对杨咏一见钟情的，男人天生的非分之想在那天左右了他，情不自禁吟出了诗。当时觉得，用笔记本的纸抄给她，太不珍重，自己的书法才华也显不出来。后来见杨咏和夏书记走得如此近，他那色胆自然萎缩了。

“有什么需要我为杨书记服务的吗？”殷秘书客气道。

杨咏道：“夏书记让你告诉我，他的住所。”

殷秘书“哦”了声，说：“鹿跑泉宾馆二号楼。”

杨咏一听，明白了，原来夏书记是单身赴任江州呀。如果是带家属来，就不会把他安排在宾馆住。鹿跑泉宾馆有一个区域，是专供新任市级领导居住的。

杨咏又说：“麻烦你用下夏书记的车，送我回去。”

殷秘书“哦”了声，说：“你稍等，”说着，就拨通一个电话。“杨处长呀，你好，我是小项。你那边现在有车吗？好，立即发一辆过来，送一下杨书记。”

殷秘书挂了电话，冲杨咏微微一笑，说：“你坐会儿，车马上就过来。”显然，殷秘书刚才是给市行政处长打的电话，只有行政处可以调车。他这样做，很职业，市委书记的车，车号专用，是乐—00001，别人是不好借用的。

但，如果殷秘书春梦尚在，或许他就不会如此职业，而是就着感觉，让杨咏虚荣一回。

杨咏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即给陈翀去电话。

两人一通电话，沟通了个大概，就约好晚上九点半去夏书记住处说关键。快挂电话时，陈翀提出，“是不是请吴建国也一起参与？”

杨咏愣了一下，说：“请给我一个理由。”

陈翀：“股份制绝不只是一二家关系的合作，最好引进四五家，才是科学的。吴建国是很好的备选对象。但他也是基本不懂，带他去顺便听听，或许当晚就可决策。我相信你是欢迎吴建国参与你的项目合作的。”

杨咏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是上书记“家”，带一个事先他不知道的人去，他会不会反感？但又不能为这件事，专门向他请示汇报。

其实，杨咏此时潜意识里还有个东西在作怪，就是吴建国太帅气她很心仪，而这样的对象是不便由她带去见夏书记的。因为夏书记喜欢自己几乎已经写在脸上了。

“这事我和书记秘书沟通下，再给你答复，行吗？”杨咏和陈翀打了个太极拳。虽然事后她才知道，吴建国去对项目尽快落地极其有益，但人是活在当下的。当时，她真拿不定主意。

好在傍晚时分，夏书记主动来了个电话，告诉她，已经和省委汇报过了，省委的意见，大胆尝试，摸着石头过河。杨咏是明白夏书记为什么要给自己来这个电话，晚上，当着外人，是不好说这个内容的。而这个内容是事成事败的关键。

杨咏便顺便说起吴建国的事。说咨询顾问希望带一个人来，而这个人自己是熟悉的，就是中间人。夏书记爽快道：“行啊，好像是个年轻人吧，你带过来吧。”

晚，吴建国先开车接了陈翀，然后去接杨咏。

杨咏一上车，陈翀与她招呼后， 便问：“那个规划方案，带了吗？”这是事先约的，陈翀要求先看一下规划方案。

杨咏便将方案递给陈翀。陈翀便在车上，将方案翻看了。

鹿跑泉宾馆就在市区，原先是个灵秀的江南小山，山下有一泉，传说昔时常有梅花鹿来此饮水，故名鹿跑泉。城市拓展，泉入城中，这灵秀之地，被政府建了高端而极低调的宾馆，供领导所用。

大门关着。杨咏下车与门卫交涉。门卫让她自报家门后，查验了一下登记表，这才将大门打开。

到了二号楼，还有门卫，且是两人。身着便衣。杨咏知道，这两人都是公安。登记校验后 ，三人方得入内。

杨咏在把陈翀介绍给夏书记时说：“这是陈老师——”夏书记一边习惯性的伸手求握，一边禁不住感叹，“哇，我还以为是个男的，没想到是个——哈哈！”

陈翀这天打扮得较艳，一袭西方风格的装束和粉黛，和素颜的杨咏形成鲜明对比。但眼神飘逸出的知性之气，让这种妖艳有了厚重的底色。

杨咏心里暗笑。其实她也被陈翀的美艳惊到了，只闻其人，未见其貌，今日一见，才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夏书记肯定是想说“美女”二字的，但他的身份将那两个字咽了下去。

杨咏介绍吴建国时说：“夏书记，这位吴建国、吴总，就是我跟你说的，是他发现培训中心危险的。他可是避免那场灾难的第一功臣。”

夏书记握住吴建国的手时就发了力，说：“无名英雄呀！”吴建国笑道：“别老提那事了，我只是碰巧，上课迟到只好坐到后排，才看到墙体开裂的，那天如果我准时上课，坐在前排，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呵呵。”

杨咏道：“反正这事我欠你的。找个机会，总要好好宣传一下的。不能让英雄默默无闻。”

陈翀道：“可别。还没宣传呢，他家窗前就花舞蝶飞的，再一宣传，他这形象上了电视报纸，姑娘们估计要排队碾压，他没心思好好经营公司了。”

众人都笑了。

“陈老师，我们是不是开始吧？”夏书记道。

陈翀点点头，“好的。但，如果我从理论上阐述股份制，讲到天亮，估计也说不完。中国的改革，内容之一就是部分引进西方市场经济。这点，夏书记，我们必须形成共识，否则，下面所有事都是白做。”

夏书记：“那是自然。否则，今天，我们也不会请陈老师过来给我们上课。”

陈翀：“上课谈不上，我提些建议吧。这个培训中心项目，政府这边，要把握一条原则，建立一个机构或公司。

原则就是，这个项目，政府一定要做大股东，即股份占比必须50%以上，哪怕是50.01%。

但，我们国家，政府机构又不允许直接参与经营的，因此，必须为这个项目专门成立一个经营管理公司，这公司，是个经营实体，而不是政府机构。只有这样，股份制，才能推进下去。政府的股份，自然转让到这家公司的法人。

那，51.01%的股权从哪里来？主要三方面，一，土地价值。二，资金投入，三、品牌价值。土地价值，目前是这个项目政府方面最有含金量的，培训中心地处市区核心地块，具体价值多少，本应该由第三方专业公司评审。

但，我们国家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机构。上市竞价目前也没有操作的可能性，因此，土地的价值，只能由政府和想入股的公司进行议价，讨论出一个所有股东都认可的价格。”

夏书记插话道：“那，如果请你研判，你觉得，培训中心那块地，价值多少呢？”

陈翀凝神想了想，说：“每亩在150万到450万之间。那块地，一共5.5亩，也就是在约八百二十万至二千五百多万之间。”

三个听众一起奇怪。杨咏问：“怎么有这么大的波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