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有没有时间？”罗亚男开门见山，问赵丽天。

“你有什么事？”赵丽天反问。

“急事，重要的事。”罗亚男答。

“能具体说说吗？”赵丽天。

“文化广场上市的事！”罗亚男忽然提高了嗓门，显得不耐烦，有点要发脾气的意思。

哇，文化广场上市，那可是特大特大的事。

但，赵丽天保持着一份冷静。“这件事，你不会直接找吴建国吗，他可是集团的一把手。”

“我不想见他！”罗亚男声音很大，安巧湘应该都听到了。“我只想见你，跟你把事情说清楚。你说吧，愿不愿意见我，现在，马上！”

咄咄逼人。

赵丽天沉默。

罗亚男又道：“我告诉你，我是匹良驹，从来不吃回头草，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赵丽天：“行，我马上过来，”赵丽天毕竟二十八了，放在从前，赵丽天不会吃她这一套，早就把她骂翻了。经历许多事，她懂得，有时，必须冷静和叩首。“在哪里碰头？”她问罗亚男。

罗亚男想了想，“就到你办公室吧；你现在好像不在办公室吧。”

赵丽天：“好的，我十五分钟左右到。”

罗亚男：“行。一刻钟，我准到。”

赵丽天突然地：“你稍等。”

罗亚男：“怎么？”

赵丽天：“我看看吴建国在不在办公室。我和他的办公室紧靠着的。”言下之意，你既不想见他，别到我办公室之前，先碰到他。彼此不自在。

罗亚男：“还是你心细。行。我等你回电。”

罗亚男挂掉电话。

赵丽天立即给吴建国手机拨过去，响了好几声，没接。赵丽天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蠢，应该直接打他办公室座机，如果没人接，就证明不在，不就行了。

正想着，电话接通了。吴建国说话有些大舌了：“喂，我亲爱的、亲爱的赵总，你有、有什么指示？”显然，酒喝多了。拿下文化广场股份，集团资金异常吃紧，建筑公司暂时没有大业务，集团有五六百号人要养。必须赶紧拿新业务。

事业越大，担子越重。

“少喝点酒，你再多喝，我马上冲过来，让你在酒友面前下不了台。”赵丽天用威胁的方式，保护他。磨炼了这么多年，有了近一斤的量，现在说话舌头发硬，证明已经快到极限了。

“你，你敢，我正和邵书记在一起，畅想我们的未来呢。”吴建国道。

赵丽天一听就明白了。他和自己说过，要把邵书记的游乐园前期基础工程拿下来，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单子，能解燃眉之急。显然，今晚他去攻邵书记的关去了。

赵丽天道：“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注意点，我挂了。”

说完，这才注意到安巧湘一直默默注意地听着。哇，刚才吴建国口齿不清的酒语，肯定让她的心悬了起来。赵丽天忙说：“阿姨，没事的，建国哥这是装的，在酒席宴上谈生意经常这样的，明明没喝醉，要装个醉的样子，这样保护自己。”

安巧湘默默点点头，说：“你有急事要走？”

赵丽天：“嗯，很重要的事，我得赶快去。阿姨，我这就走了。”边疾步往外走，边给罗亚男拨电话，约定在自己办公室。

虽然是晚间八点半钟，文化广场仍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每天的高峰，就是晚间，就是晚间的八九点之间。

但办公室那两层楼黑的，行政服务和办公的人都下班了。赵丽天给物业管理处去了个电话，让他们快速送两瓶热水到自己办公室。

正在泡茶，罗亚男到了。进来就往沙发上一坐，说：“别泡茶了，有水喝就行，不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赵丽天微微一笑，多取了只茶杯，将一只泡了茶的和一杯白开水，一起端到罗亚男面前，说：“你随便。”

罗亚男用手触碰了一玻璃杯，说：“都不行，太烫。”

赵丽天：“你很口渴吗？我打电话让他们送点饮料过来。”

罗亚男：“不用了，等他们送过来，这水也该不那么烫，能喝了。”

赵丽天一听，觉得也对，于是，电话不拔了，只坐在罗亚男对面，静静看着她，但等她开口。

罗亚男道：“我来，跟你说两件事，一件，是我和吴建国的关系，一件，是关于你们文化广场在深交所B股上市的事。这两件事，表面看，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但，究竟有没有，你听我说完，你判断。”

赵丽天点点头。“你请讲。”

罗亚男：“这第一，我爱上吴建国了，那天，我的证券公司朋友来，谈你们文化广场上市的事时，我就向他表达我的爱慕之意。这第二，我朋友说，证监会的最新规定已经出台了，你们文化广场可以先在B股上市，若想上，得着手准备了。”

赵丽天心若止水，望着罗亚男。

罗亚男似乎并不意外，继续道：“补充一下，我这朋友，不是一般人，你家吴建国见识过了，他是作为特殊人才从美国华尔街被挖回来的 ，他说能上市的公司，就一定能上。所以，我刚才说的上市，不是务需，是很实在的。”

赵丽天还是不说话，望着她。忽然，赵丽天一指那杯白开水，说：“应该有些凉，可以喝了。”

罗亚男看了赵丽天一眼，端起杯，一口气，将一杯水全喝了。

赵丽天：“你是不是晚饭也没吃？我让他们送点吃的过来？”

罗亚男将手直摇。“你别打岔，我们把正事说完。”

赵丽天坐正了身子：“好，你继续。”

罗亚男却不说了，问：“你就没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赵丽天想了想，答：“暂时没有。你好像还没说完。”

罗亚男一听，忽然恨恨地：“是的，没说完。你知不知道，那个证券公司总经济师为什么愿意推动文化广场上市？因为他疯狂地爱我。而我呢，为什么要帮助吴建国，这就不要我说了吧。”

赵丽天拿起水瓶，给罗亚男杯中续水。可罗亚男拿起那杯泡的茶，欲往嘴里送茶，却突然往茶几上一丢。玻璃杯在大理石基座的茶几上发出厚重的响声。还好，杯子没裂坏。

“可他这个混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跟我说，情感是情感，事业是事业，宁愿不上市，也不做作情感的俘虏。好像我逼着她要嫁给我似的。我跟他说得清清爽爽，我爱你，你爱不爱我，是另一回事，我不强求的。

可他就因为这样原因，上市，不要了，你说他混不混蛋！”

赵丽天默默将自己茶杯握在手上，小口撮着茶水。

但她此刻恨不得手中是一杯浓烈的酒，将其一饮而尽。

这个吴建国，真他妈的太——

赵丽天忽然想哭。

但她不想在罗亚男面前哭。

自从罗亚男出现的那一天起，赵丽天的第六感就告诉她，这个罗亚男一定会和吴建国有故事。没想到，这个故事以如此貌似平和其实已经非常浓烈的方式悄悄上演了。赵丽天早就有预感，吴建国越是一字不提，这故事越会奇诡。

果然。

“你，说完了吗？”赵丽天非常礼貌地问罗亚男。

“差不多。想到再说。”罗亚男哪会像赵丽天这样有严密的逻辑性。

赵丽天：“那好，我谈谈我的看法，你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打断我。”

这话说得让罗亚男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说：“我尽量不打断你。你请讲。”

赵丽天却愣在那里，一时开不了腔。

怎么说？从哪里说？

“罗老师，建国这个人——有些缺点，有些问题，在这里，请允许我代表他，向你致歉。请你相信，我这是真心的——尽管你是我的情敌。”

赵丽天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摇摇头，对自己的表述，感到不满。什么“情敌”呀，人家又没和你抢没和你争，建国招女人喜欢，这是天然的。但，罗亚男不是情敌，是什么呢？

算了，不想这个无意义的事。

“罗老师，上市，是一定要上的，所以，在这里，我更要感谢你，因为没有你，上市，想都不敢想的。”赵丽天说着，像赵元葆那样揖揖手。

“可是，吴建国，的确太不像话，他的缺点，你也看到了，这样的个性，怎么在商场打拼，怎么能把生意做久做大？他这个灵魂的洁癖——对，灵魂洁癖，或者叫道德洁癖，会极大地妨碍事业向前推进的。”

罗亚男：“是啊，我觉得他挺蠢的。又蠢又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