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天白了罗亚男一眼。显然,她对罗亚男说吴建国“混蛋”觉得刺耳,接受不了。但,此时此刻,讨论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是啊,他就是蠢。我告诉你,他还有个臭毛病,就是做生意,不肯送礼。最多只请客户喝喝酒,送一两条香烟。而且夸下海口说,他这辈子,绝不行贿。我的天,现在回扣满天飞,他不给甲方实力人物实惠,能拿到大生意?”
罗亚男郑重地:“这是个大问题,大原则。”边说边陷入深思。
“就像今晚,他想拿下邵书记那边的游乐园的基础工程,请区领导喝酒了。我刚才给他打电话,话都不能正常说了。这样的工程,仅凭喝酒,怎么可能拿下。可是,现在公司资金太紧了。他又必须拿下。”
罗亚男:“啊,还有这样的事呀。这事怎么不跟我说,我明天给邵大海打个电话,让他把工程给你们做!”
又说:“不对,不要等明天,我现在就过去,现在就要邵大海在酒宴上答应吴建国!”
罗亚男说着就起身欲走。赵丽天急忙一把将她拉住。好嘛,她和吴建国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做起来既不过脑子,大事情即兴决定。“这个时间点估计散了,还是明天吧。再说,我们的事,不是还没谈好吗?”
罗亚男:“对的,好像你只是跟我说感谢,别的关键性的话,都没说呢。”
赵丽天:“是啊。罗老师,这样,上市的事,是肯定要上的,吴建国那头,我来和他说,他如果再说不上,我就——”
罗亚男:“你就怎么样?和他分手?”
赵丽天一下被她顶住了,只好说:“是的,和他分手!”
罗亚男更进一步,道:“你把他让给我?”
这话让赵丽天沉静下来,过渡性地说了句,“他,好像不是商品。”又问:“他爱你吗?”
“他没说过。应该是喜欢,还没爱吧。”罗亚男照着直觉说。
赵丽天忽然觉得罗亚男这人真有些可爱呢,哪是什么“情敌”。
但罗亚男跟一句话,给赵丽天泼了凉水:“不过,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会爱上我。我有直觉。”
这句话,对赵丽天,岂止是凉水,简单把她扔进了冰窖。
是啊,罗亚男如此有才情,人又爽又飒,身材魔鬼,气质超群,关键,下面,她帮着公司上先B股登陆,融到一定的资金,然后,再推动登陆A股,融到巨资,那她在吴建国眼中,就是公司第一功臣。这还不让他动真心?
要斩断他们,现在刀就在自己手里:把上市的黄掉,他俩的关系自然就断了。是什么人说的?对妻子(情人)来说,丈夫(男人)事业成就越大,对妻子(情人)的安全感就越小。
赵丽天将茶杯放在嘴嗹,细细地吸着,一点一点,将茶水吸干。杯子扬得很高,已经无水可吸,但仍举着昂着。
赵丽天似一幅凝固的画。
罗亚男忽然读懂了这幅画的内在含义,意惶惶地等待着什么。
赵丽天忽然把手伸向空中,说:“一切都有老天爷看着呢。”然后郑重地对罗亚男说:“罗老师,就麻烦你推动上市吧。我尽快安排召开董事会。”
罗亚男走了。赵丽天真想让人送酒来,让自己喝个宠辱皆忘羽化升仙。
最终没喝。上市要紧。得赶快找人商量。吴建国,此刻一定醉了,找他等于找木头。
但赵丽天心里有好几只兔子乱撞。实在憋不住,忽然想到春姐,也不管此时是晚上几点钟,直接驾车去了谷阳小区,敲开任春梅家的门。
任春梅很吃惊。赵丽天没醉酒,但显得比醉酒还失态。“怎么啦,是不是和建国吵架了,建国欺负你了?”
赵丽天先是点头,继而摇头,只说:“建国,建国他是个混蛋,不是个东西!”
任春梅示意她轻点,小秦仁睡觉了。然后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赵丽天如此这般,把吴建国和罗亚男的故事,颠颠倒倒说了。说,罗亚男帮文化广场上市,吴建国因为罗亚男向他表达情,就被他拒绝了。现在,上市到了关键的时候,罗亚男已经不愿跟他说,所以找了自己,问,究竟上不上。
“上啊,当然要上。”这是任春梅的第一反应。“多少企业打破了头,也上不了市,这里,罗亚男有这特殊关系,愿意协助文化广场上市,天大的好事呀。”
“可吴建国混蛋呀,他不肯。罗亚男跟我说,吴建国说了,情感是情感,事业是事业,两者不可混在一起,混在一起,就不纯粹,就脏了。你说他混蛋不混蛋。今晚,为了区区千来万的小工程,正请邵书记喝酒呢。你说他糊涂不糊涂?”
任春梅沉默片刻,说:“丽天,他没糊涂,他,只是爱你。”
赵丽天怔怔地望着任春梅。
任春梅:“我分析,吴建国之所以不肯上市,是怕欠罗亚男一大笔人情无法还,还有,怕自己陷入情感的旋涡中,那时,受伤的是你。他是在保护你,明白吗?”
赵丽天讷讷地:“明白,我明白,所以,我难受。如果没有我,那罗亚男向他示爱,也不会妨碍公司上市的。因为有我的存在,所以,他就拒绝了。但这能拒绝吗?”
任春梅:“这个是不能听他的。妹妹,这事,我俩定了,上市,是一定要上的,如果吴建国还犯浑,我俩一起抽他,把他抽醒!”
赵丽天:“对,抽他,狠狠抽!”
两人感觉吴建国就在她们面前,乖乖坐在那里被他们抽打着似的,又解气又解恨。
任春梅渐渐冷静下来,小心地问:“丽天,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我看你俩感情这么好,你又到这个年龄上了。再说,你们结了婚,一些姑娘,就不会对建国有非分之想了。”
赵丽天:“他是想结婚的。婚房都选好了,就是你小孟湖的改造过的房子。但,春姐,我,怕。”
任春梅:“怕什么?”
赵丽天:“不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再好的感情,在会被婚姻消磨掉的,变为亲情,两人在一起没感觉,就好比自己的左手拉右手。那时,外面再有好姑娘追他,他就很容易动心。我真害怕有一天,他通知我说,丽天,我们离婚吧。”
任春梅像对小妹妹一样,轻轻捋捋赵丽天的刘海儿,说:“丽天,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只是一般情况,特例很多呀,比如,建国他爸和他妈,还有我,和晓哲,结婚后,感觉感情越来越好……”
赵丽天拖着哭腔道:“那是你和晓哲哥。晓哲哥把握自己的能力多强呀,当官这些年,他没收过人家一分钱吧。别的姑娘,他根本不拿眼睛看。但我们家这位呢,心太软,看,还没结婚了,就发生几起了吧……”
赵丽天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一个悖论中,当初,不是自己提出“波伏娃多元爱情”,鼓励建国可以另有所爱的嘛,怎么,现在倒成了他的缺点或把柄了。
而任春梅听到此言,感触则比她复杂得多。她是知道他俩的“波伏娃”之约的,而且,自己还是这种新潮情感的践实者,隔房香睡的秦仁,就是自己和吴建国多元之爱的结晶。
吴建国一如世界名画,挂在美术馆,供众人参观,观者如云,严加看管。但,如果挂在谁的家里,惦记的贼会很多,谁拥有,谁累。这需要什么样级别的保护呀。关键,这幅画,自己还是活的,有情感有巨大的行动能力。
“结个婚试试。”任春梅思来想去,给出这个建议。“说不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情感的坟墓,说不定有更好的感受,再生个孩子,可以相对固化情感。实在不行,再离婚,也可以呀,至少你这一生,也算有次婚姻的体验了呀。”
赵丽天默默点点头,“也许吧……我再好好想想……”
赵丽天忽然想到什么,说:“春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但你暂时不要和建国说,行吗?”
任春梅:“好,我答应你。”
赵丽天:“建国,给秦仁,买了文化广场6%的股份。这股份,目前价值六千多万元,法律手续是我代办的。就差一份你的委托代理书,这样,法律手续就齐备了。”
任春梅吃惊了。给一个才七岁的小孩备了六千多万的股份。这——
任春梅全懂。秦仁是他的儿子呀。此刻,她内心激荡的浪花必须掩饰住,不能让赵丽天看出丝毫。
任春梅:“他这是干什么,晓哲临终嘱托可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孩子如果知道自己有笔巨款,会影响他正常的学习和健康的心灵构建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这股份,随着文化广场上市,会翻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
赵丽天:“这个你放心,建国早想到了,说,他没成人前,千万别告诉他有这笔股份。春姐,你可不能告诉他呀。”
“我怎么会呢,我要让秦仁健康成长!”
任春梅嘴上说着,心里对吴建国软融融的。这个吴建国,唉……如果此时赵丽天和他出情感问题,自己会毫不犹豫扑上去,做妻子也好,做情人也行。当然,那就得和罗亚男、神经理之类的美女有一番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