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急忙一把托抱住她。罗亚男趁势钩住他的脖子——原来她的跌倒是半真半假。她勾紧吴建国,说:“你知道我不会,我不是那种人。”
吴建国不由抱紧了她。这是下意识的。是的,罗亚男,和赵丽天,都一样,是大写的女人。
吴建国仍然保持着几分冷静,她将罗亚男抱着,来到沙发前,想将她放在沙发上。但罗亚男水蛭一样死死缠住他,死也不松手。无奈,有些疲累的吴建国只好顺势自己坐在沙发上,任罗亚男偎躺在自己怀里。
但罗亚男不乖,刚坐稳,嘴就上来,与吴建国索吻。吴建国扭过头去,不让她吻到。罗亚男借着酒蛮劲上来,挺起身子,勾紧吴建国的脖子,发了疯似的用红蜃寻找吴建国的嘴。
像是宇宙飞船的对接,潜意识中本能的力量,使阴阳之唇很快合二为一。罗亚男一边尽情地吻着一边表述着,“爱你,我爱你……”
但这时间很短。因为吴建国事实上处于被吻状态,他的理念像个威严的家长,管束着他,不允许随心所欲。他一发力,做一个发向动作,两只“飞船”便分离了。
“抱歉,亚男,我无法遂你心愿……”吴建国正如赵丽天所说那样,表面看平和随缘,但骨子里极固执,一旦打定主意,是极难改的。此约罗亚男,心里就是铁定了一个打算。而这个打算,是为下一步他为赵丽天要做的一件事做准备的。
可罗亚男也是个极有个性之人,打定主意,八匹马也是拉不回的。再说和吴建国间隔了这么久,每天的思念都沉淀、酵发为深厚的情愫,积蓄的能量此时借着酒劲迸发出来,“不行,我爱你,建国,你是我第一个爱的男人……”
“我已经有赵丽天,而且我就要向她求婚了……”
“你求你的婚,我不打扰你,我只要你跟我相爱,无论什么方法,我都可以接受,你,你你你,你不要太保守,更不需要有灵魂洁癖,多一份爱,只会让你的人生更精彩更幸福!”
吴建国所谓的“打算”,就是要向赵丽天求婚。那天赵丽天提出要独自去西藏,极深刺疼了他。他明白赵丽天为什么要独自出去。千方百计将她暂且留下来,就是为了寻个机会,向她求婚。在这档口,怎么可以和另一姑娘暗度陈仓?
所以,他的态度很坚决。“亚男,你还很年轻,接触的人不多,天下能让你爱的男人多的是,你不可一时冲动,陷于窘境之中。”
可罗亚男态度同样坚决:“什么窘境?现在就是,你现在拒绝我,就是给我最大的窘迫。建国,如果你不爱我,我绝不会缠着你,现在,只要你放开点胆量,摒弃无意义的道德完善,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都会进入一个更美更高的境界。”
罗亚男说着,又扑进吴建国怀里,蛇缠于他,撒起娇来,“建国,我爱你,我是你的,建国,你不能拒绝我,你不可以拒绝我,你为什么要拒绝一个爱你的并且你也爱的人呢……”
吴建国忽然说:“我说爱你,是哄你的。我仅仅,是喜欢你,是朋友式的,喜欢你!”
罗亚男傻了。
吴建国发力掰开罗亚男,将她放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她对面,埋下头,双手抱着。
“哼!”罗亚男忽然踹了一脚茶几,“雕虫小技,还想骗我,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我自己不清楚,还要你说?哄我,我是哄得了的人吗!你后面的话,才是真哄我,前面,是真情流露!”
吴建国不应话,也不动作,仍然将头深深埋在双手里。
罗亚男直勾勾地望着他,凄怨之色乌云似的聚拢于脸。她将两只茶杯归置好,将倒在地上的威士忌瓶拾起。那酒虽然泼漏了大半,但长方形的瓶体结构,使其即使平倒,仍有不少酒在其中。
罗亚男缓缓地往杯中倒酒。两杯是不可能倒满了,她平均地将酒倒在两只茶杯中,酒,正好过腰线,亦有二三两的量。
倒好酒,罗亚男长长地叹了一口二十多年的浊气,说:“强扭的瓜,不甜,你既是这个态度,我也不会勉强你;从明天起,我将永远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吴建国惊愕地抬起头,见罗亚男珠泪盈眶,满脸苍白。罗亚男这样的回答、选择,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永远从自己的生活消失?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真的从自己生活永远消失,受得了吗?悔意,已经像小虫子一样在心底蠕动着。
“亚男,你……”吴建国此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挽留?挽留就意味着要顺遂她的心愿,答应她。但,能答应她吗?如果不挽留,任事情顺着惯性往下发展,凭她的个性,是说到做到的,将来,就永远见不到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艺术家了……
吴建国心如刀刻。生活的十字路口,选择一头,就意味着失去一头。人类分身乏术,不可能两头都占。有一首歌是怎么唱的,“分手总是难免的。”但和罗亚男,几乎还没有开始,就要分手,而且是永远式的分手。
“你放心,我离开了,戴维除了将你把B股上市,A股,他也会全力以赴的。他是个君子。”罗亚男清丽的嗓音里,有着浓郁的惆怅和忧郁。
吴建国忽然想哭,但哭不出来。
罗亚男哀戚道:“我走前,有个愿望,希望你能满足我……”
吴建国立即回应道:“你说,是什么愿望。”
罗亚男:“我希望你先无条件地答应我。”
无条件,就意味着所有的可能。她的愿望匣子里,有自己不能接受的吗?吴建国不免犹豫。该不会答应她画裸体吧。但她说从明天开始就消失,素描或油画写生,不是一二天的事。
罗亚男:“你犹豫什么,我都决定放弃你了,要永远消失了,难道还会有让你无法接受的愿望……”
吴建国一下横心,立誓道:“行,我答应你。”
罗亚男像入定一般静坐那里,吴建国的话,她好像没听见,或者,吴建国的话,在空中转了一个几亿里的弯,最终才钻入她的耳窝。她缓缓点点头,小声道:“好,你是君子,我没看错人。”言罢,起身,将二楼的灯,一盏盏熄灭了。屋里顿时陷入黑暗中,罗亚男虚幻为一个窈窕的鬼影。
但,几扇大窗帘透进的城市散落的夜光,让屋内的一切,浮雕一样渐渐呈现。罗亚男归回原位,与吴建国对坐,说:“来,我们把杯中酒喝了。”
吴建国点点头,拿起杯。
罗亚男极慢地将手中杯推向吴建国。吴建国用杯迎上去。沉闷地一碰,罗亚男说:“祝你成功!”吴建国说:“祝你幸福!”
两人几乎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一时坐在那里,像两具木偶,静待酒精在体内慢慢燃烧。
宇宙在渐渐飘晃。
罗亚男忽然起身,脚下有些不稳地走到吴建国面前,身子一松,跪坐在吴建国腿前的地毯上,双手扶撑着吴建国的腿,努力地想往上攀登。吴建国一下子明白了,她这是想凑近自己耳朵,想说那个愿望。
吴建国俯下头去。罗亚男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嘴贴紧他的耳朵,轻风式地说:“我说过,你是我第一个爱的人;我还是个处子,我要把我的第一次,给你……”
吴建国大骇,本能地慌乱起来:“不不……”
罗亚男:“你可是答应了的,君子一言……”
罗亚男说话间,在解自己的衣服,慌乱地匆忙地,解脱一半,见吴建国仍然傻愣在那里,又扑上去撕扯他的衣服……
起风了,白色镂空的窗帘云一样翻卷起来,发出啪啪之声,天上的乌云和白云像是在搏斗又像是在缠绵,大气中弥漫着万年老酒的郁香,一切,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