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牙终于重新连上，那些搞怪的“叮叮咚咚”的音效总算消失了，怀青山夸张地呼了一口气，看起来刚刚好像是做了比救出一整栋大楼的人还要多的运动量，然后讪笑着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两人要行走的前方的路终于看得清了。月光在积水的洼地里碎成银币，生锈的防盗窗在墙上投下牢笼般的阴影

　　怀青山一眼就看到面对着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的司白云。

　　“所以，”司白云笑够了，指尖还沾着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你来找我做什么？在路口等这么久，总不能说是来送我走夜路的吧？”她的声音带着笑后的气息不稳，像刚跑完八百米的学生，发丝间缠绕着夜来香的甜腻。

　　“怎么就不行？你一个人多危险啊。”怀青山反问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司白云怔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怀青山的错觉，他感觉司白云的耳朵好像红了。那抹绯色从耳垂蔓延至脖颈，像滴入清水的水彩颜料，连带着锁骨处的蓝宝石都泛起了粉红光泽。夜风吹散她身上苦橙花的香水味，混进了怀青山运动服上的汗味。

　　哼哼，是不是被他潇洒的发言帅到动心了？帅的为他倾心了，帅的想要留下在青山救援队了，帅的像要把之前买的机票一撕两半然后来找他哭着说斯密马赛她要为青山奉献一辈子的工作时间成为开元原来巴拉巴拉？

　　正当怀青山得意的想着，觉得司白云一定是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时，那边沉默半天在思考着什么的司白云终于开口了：

　　“你就只是在小区门口，到我家门口，为了保护我走这一段可能都没有五分钟的路，在那蹲守了我大半个晚上。”

　　司白云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司白云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像在看医院药房里打翻试剂的实习生，“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怀青山，我还以为你是个借此借口接近我来获取我私人住址的大变态。”她说着退后半步，高跟鞋精准踩中窨井盖的圆孔，鞋跟卡住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呃……”

　　好像很有道理。

　　怀青山呃了半天，呃不出个所以然或者反驳的话。

　　正失落着，但他突然福至心灵，从刚才司白云的话里捡到了个关键信息。

　　怀青山举着手机，虽然因为很黑看不大清脸，但也能想象这个人一定摆出来了自认为很帅的表情，比如咧着一口大牙笑什么的。

　　果然，司白云看到昏暗中貌似是怀青山脸的部位，亮起一块健康的大牙，反光了手电筒的光。

　　“司医生啊，你刚刚是不是说，”怀青山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希望能引起司白云的探究兴趣，说一句“我刚说了啥”，这个停顿长得足够流浪猫咬开他鞋带上的蝴蝶结，让飞蛾在他头顶完成三次求婚仪式。空调外机突然轰鸣，震落墙皮簌簌如雪。

　　但司白云的注意力全在他那口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大白牙上了。

　　“咳嗯，”没听到司白云回应的怀青山感到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怀青山，司医生你刚刚是这么说的吧？”，怀青山挤了下眼睛，虽然没人看得到。楼下突然传来醉汉的呕吐声，配合着他此刻的表演堪称绝妙背景音。

　　司白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是因为司医生信赖我吧，因为不想离开我身边吧~因为我是怀青山，哎呀，这话听着我可真是让人害羞啊~没想到司医生这么熟练~”

　　他边说边用鞋尖画着同心圆，运动鞋在地面摩擦发出嚓嚓声，听起来鞋尖都要磨没了。楼梯间的感应灯突然全灭，又在跺脚声里次第亮起，宛如为他打call的应援灯牌。

　　“……”

　　一阵沉默，两阵沉默。

　　然后怀青山用为了救援被系统加强过的super视力看到在只有手电筒微光中的司白云，露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宠溺般的微笑，就好像司白云的周围突然开起朵朵发着如同老式魔法少女变身时的特效或者古早少女动漫里男女主同框时周围自带的亮晶晶的玫瑰花。

　　怀青山感觉自己的心里被猛地重锤了一下：

　　莫非司白云喜欢我？

　　怎么办是要拒绝还是答应呢果然还是答应好了不然多伤司白云的心啊！

　　这样想着，怀青山听见司白云轻柔的用一种与平常那个冷硬高高在上不苟一笑的声音这样说道：

　　“因为怀青山是个二傻子啊。”

　　？

　　“二傻子哪有什么坏心思呢，你还真是会开玩笑啊，哈哈。”

　　？？？

　　坏了，司白云是不是生气了？

　　这样的想法在怀青山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没想到要怎么表述出本人不是故意想要惹恼你请不要因为本人的一时脑抽而离开青山救援队即使你其实一开始就想要离开，这种想法，就被司白云扯着衣服领口拽上了楼。

　　“不管你有啥话要说，看起来都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先上来再说。”

　　司白云掏出和自己的外套放在一块一起放在车上的钥匙开门。

　　狭小的楼道里，手电筒的光也显得十分明亮起来。

　　在橙黄的手机手电筒的光下，怀青山注意到司白云脖子上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珠宝项链，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在暖色的光下看起来照的格外温暖，就像再用火焰炙烤一般。

　　和脖子上挂的珠宝项链一样藏在外套下的是那身面料看起来格外高级的衬衫，即使怀青山俗人一个半根线也看不懂，也下意识认为这件衣服一定贵得要死。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诈尸般亮起，惊得墙缝里偷听的蟑螂们集体表演后空翻。怀青山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正好打在司白云锁骨间的蓝宝石上，折射出的幽光在墙壁上织出一张梦幻的星网。某只路过的飞蛾被这美景蛊惑，义无反顾地撞向宝石，在司白云颈间上演了悲壮的“飞蛾扑火”。

这玩意儿该不会能买下整个救援队吧？

　　怀青山盯着那颗拇指大的宝石吞咽口水，仿佛看见别个省的地盘也被自己占据，他在全国各地大发财的梦。司白云掏钥匙时，金属碰撞声让他想起手术器械的交响乐——直到钥匙串上挂着的可达鸭公仔开始嘎嘎乱叫，打破这高冷滤镜。

　　随着防盗门打开时的刺耳的“嘎吱——”声，司白云一手摸到室内的灯，一手放下钥匙。

　　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将两人照亮，也将室内的布置照亮。

　　怀青山根本不用纠结观察的太久——即使他抓心挠肺的好奇同年龄段的尤其是像司白云这样可以称之为女神的女生的家里布置是怎样是不是香香的粉粉的——会不会不礼貌，因为司白云的家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简洁，简洁，还是简洁。

　　嗯，早在他在门口蹲着的时候闻到一股能够穿透防盗门的医用酒精的味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还真是他认识到司白云。

　　怀青山的鼻腔遭遇了生化攻击，浓厚的消毒酒精唯二一下子冲进鼻腔，他连打三个喷嚏的动静把楼道里的小强快送广告震落在地。

　　屋内景象让他瞬间理解什么叫性冷淡风装修——灰白墙壁上唯一的装饰是人体解剖图，沙发套除了白色就是白色，和防尘布毫无区别，连茶几上的抽纸盒都穿着白大褂造型的外衣。

“你这儿比我们队里的消毒室还无菌啊。”怀青山踮着脚避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运动鞋在地板上留下罪恶的脚印。当他发现连垃圾桶都按医疗废物分类时，终于忍不住吐槽：“您这垃圾桶是准备考执业医师证吗？”

　　“你在失望些什么啊。别阴阳了，中午刚做完大扫除，忍忍吧。”

　　司白云看着表情复杂的怀青山无言以对的吐槽。

　　“行！”怀青山深吸了一口气，让熟悉的消毒用酒精充斥他的鼻腔，一脸果然如此的说道：“来吧，谈正事吧！”

　　司白云放下灌满水的烧水壶，按下烧水开关。

　　烧水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司白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等待面前这个大晚上青山救援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个人突然发疯似的跑她家门口蹲人的理由。

　　怀青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下午就被他揉得皱巴巴的外文机票。

　　怀青山从裤兜掏机票的动作宛如慢镜头——那张饱经沧桑的纸片展开时发出脆响，活像在控诉自己一下午的悲惨遭遇。当褶皱的机票平铺在分子式茶几上时，某粒可疑的饼干渣正从边缘悄悄滑落。

　　他稍微不好意思的捋平了会儿，拍开了饼干渣渣，把票摆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然后严肃郑重的开口：

　　“请问，司白云司医生，这个机票是你的吗？你为什么会有机票？”

　　烧水壶发出类似老式火车鸣笛的"呜呜"声，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突然抖了抖，刺尖上挂着的水珠精准滴落在窗台。沙发缝里卡着的电视遥控器突然开始自动换台，午夜购物频道的主持人正声嘶力竭地推销能煎牛排的智能马桶圈。

　　“这个机票怎么会在你这里？”司白云一瞬间慌了神，翻找起自己的衣服口袋。

　　“啊，莫非是……”司白云回想起下午她被怀青山一头撞到的事。

　　“唉，是那个时候掉了啊。”司白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一丝丝感激的说：“谢谢你帮我保管。”

　　虽然看那张机票皱不拉几还是从裤兜里掏出来的样子应该没怎么“保管”的样子。

　　她把手伸向放在桌上两人中间位置的机票，要将其拿走。

　　“等下！”

　　怀青山一手按住机票，质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买去老美的机票做什么？是不是为了什么要放弃什么！”

　　怀青山战术性后仰陷进沙发，分子式抱枕被他压出痛苦的褶皱。当他说出“放弃”这个词时，吊灯突然闪烁两下，墙上的解剖图微微卷边，仿佛连房子都在为这个可能性颤抖。而司白云抽出机票的动作带着破空之声，惊得窗台上的多肉植物集体缩紧了叶片。

　　一整个下午怀青山都在等待司白云，同时脑子里蹦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假设。

　　可没想到接下来司白云的话和他那些假设完全不一样。

　　“什么去老美的机票，而且这票也不是我买的。”

　　司白云很平静的指着机票上写着目的地和出发地的地方说道：“这里是目的地，那里才是出发地。”

　　“就算英语不好，用X度翻译拍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吧。”司白云指着机票无奈地说。

　　怀青山拍了一张，发现还真是。

　　他把目的地和出发地搞反了啊!

　　“嗯……那你说的这票不是你买的有是指……”

　　司白云耸耸肩：“朋友送我的。我小时候喜欢收集好看的纸，糖纸包装纸什么的，她最近才回国，以为我还喜欢这些，就把机票送我了。”

　　她拍开怀青山还杵在飞机票的手，抽出地下的机票，按压了几下试图把折痕减少一点。

　　司白云抚平机票的动作温柔得像在给新生儿做抚 触，窗外的月光适时给那张纸片打上圣光。怀青山此刻才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比手术刀还整齐，指尖在纸面上滑动时仿佛在进行显微缝合。

　　“朋友送的……”

　　怀青山盯着机票上的折痕，脑内自动播放起狗血剧经典桥段。

　　他仿佛看见司白云的白月光学长捧着机票深情告白：“这张头等舱机票，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而现实是烧水壶突然发出蒸汽火车般的轰鸣，吓得他差点打翻桌上那杯凉白开——杯壁上印着的“世界脑外科峰会纪念”字样正在默默流泪。

　　好怪的场景啊，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象？莫非他有写作的才能？

　　沉默有些太久了，司白云看他的眼神都有点诡异了。

　　“噢噢，这样啊，呼——”怀青山讪笑道，发现其实是他想多了，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下，长吁了一口气。

　　“好了，该我问了。”

　　司白云将机票小心收起，避开了，或者说一直没有抬头对上怀青山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