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九零年六月,你在哪儿?”陈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钱贵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随即被他强压下去,梗着脖子:“九零年,谁能记得这么清楚,我...我在老家呢。”
“谁能证明?”
“我...我爹妈!”钱贵眼神闪烁,额角不知不觉中渗出细汗。
陈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在他眉角那道不规则的疤痕,“你眉骨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看着...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他故意用了“抓”这个字眼。
钱贵下意识的想去伸手摸那道疤,手铐哗啦一响又停住,眼神明显游离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被戳穿的急躁:“疤...关...关你什么事儿,就是打架挂彩了,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打架弄的啊。”陈默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跟谁打的,在哪打的?打的这么巧,在眉骨上留下这么一道深口子?”
他不再纠结疤痕的成因,话锋一转,直指核心:“九零年六月十七号晚上,西山县城下着雨,你在哪?”
“西...西山?”钱贵脸色瞬间变了,那点儿强壮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里透出难以掩饰的惊恐,声音也尖利起来:“我不知道...我没去过,什么六月十七号...你...你少诈我。”
“诈你?”陈默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而是转头看身边的记录员:“记录,嫌犯钱贵对九零年六月十七日夜间行踪及眉骨疤痕因表述异常,要求技术部门立刻对嫌犯钱贵眉角疤痕进行皮肤组织采样。”
“做微量物证和疤痕形态学分析,重点寻找可能存在的,与西公物证(90)刑字017号同源的特殊生物残留痕迹。”
“是。”记录员立刻记下。
“你...你要干什么?”钱贵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嘴唇剧烈翕动着,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不…不能这样!那是我的肉!你们凭什么……”他语无伦次,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之前的蔫态和狡黠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中致命要害后的惊惶失措。
陈默没理他,转身走出了审讯室,钱贵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陈默回到了办公室,反锁了门,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擦黑,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他打开台灯,将西山县那个卷宗盒放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陈旧的气息再次袭来,他直接翻到物证部分,找到那张死者林秀娟指甲缝纤维的纤维照片和详细的成分分析报告。
“刘队,是我,陈默,有个急活儿,第一,麻烦您帮我对钱贵的疤痕本身做一个形态学分析,判断一下抓伤物特征,是否与指甲抓挠伤形态符合。”
“同时对钱贵的全身进行检查,看看其他部位是否存在这种陈旧性抓挠伤的痕迹,并进行高精度拍照和形态学记录。”
“行,小陈,我加加班,看来这小子身上还有‘货’啊。”刘建业不多废话,挂断电话就去干活了。
陈默马上又给师父李爱国拨通了电话:“师父,咱们前几天那个偷枪的嫌疑犯钱贵我怀疑他身上还有其他命案,我想申请联系他户籍地所在派出所,核实一下九零年六月特别是十七日前后的行踪及家庭情况。”
“九零年的,这案子有点儿年头了啊,是哪里的案子?”李爱国问道。
“是西山县的,他们有一起十年前的积案,我把卷宗带回来了,我感觉杀人凶手很符合钱贵的特征,我想试试,师父。”
“嗯,你小子这两年办案越来越成熟了,也越来越让我放心了,行,这个事我打个电话说一下。”李爱国的语气中充满着对陈默的骄傲和赞叹,自己这个徒弟,已经隐隐超过自己。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陈默将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西山县局刑侦大队的队长刘国宝:“刘队,有个事儿想和你说一下,我怀疑死者林秀娟当年指甲里有凶手的DNA,如果保存得当的话。”
“当时没有DNA技术,但现在我们有了DNA,林秀娟尸体还在吗?我想申请做个DNA检验。”
2002年DNA数据库还没有全面建立,但这项技术可以很好筛查一下钱贵到底是不是当年杀死林秀娟的凶手,一旦DNA符合,那么就可以直接锁定!
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这个没问题,我们西山县局别看穷,但我们每年都在支付林秀娟的遗体冷冻费用,等的就是这一天,太好了!我马上和侯局汇报!”
“好,辛苦刘队。”陈默挂断电话,只感觉一阵疲惫,他那紧绷的神经刚因为丢枪找回而得到一丝放松,马上又因为这起十年前的积案再度紧绷起来。
陈默躺在办公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
烟雾刚刚腾起,电话响了起来,陈默猛地一个起身,拿起电话:“我是陈默。”
“陈默,是我,我刚才给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钱贵父母早在1989年就因病相继去世!他九零年时是孤儿,根本不在老家!当地村委会和邻居证实,那段时间他行踪不定,有人说好像去西山那边打过零工!”
“这小子果然在撒谎,他越撒谎,嫌疑就越大,李队,人我们先留着,我估计差不多就是他了。”陈默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但要讲究证据和方式方法,不能因为破案而急躁啊。”李爱国嘱咐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就是等西山县送过来的生物检材和法医鉴定报告了。
陈默重新将香烟叼在嘴上,狠狠嘬了一口,任由烟雾在他的肺中弥漫,随着血液中的尼古丁含量猛然上升,他那紧绷的神经这才得到了一丝舒缓和放松。
透过袅袅烟雾,陈默看向办公桌上静静躺着的那本卷宗,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挑战欲,挑战在这一世把前世未破的悬案给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