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滞涩的摩擦声。
陈默和赵建伟又回到了李慧芳租住的地方,试图在这里寻找一些线索。
陈默的目光最终落在靠墙那张旧书桌的抽屉把手上。
把手边缘靠近桌面的地方,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浅淡油渍,像是被带着油污的手指不经意蹭过。陈默戴上勘察手套,轻轻拉开那个抽屉。
抽屉里只有几支笔、一个旧计算器、几本收据和票据。
陈默的手指拨开那堆纸张,在最底层,一个硬质的直角边缘触到了他的指尖——一部银灰色的翻盖手机,诺基亚的经典款,静静地躺在那里。
屏幕是黑的,显然早已耗尽电量。
“赵队。”陈默的声音不高,却让正在翻看床头柜的赵建伟立刻转身。
陈默用戴着手套的指尖,小心地将那部手机从抽屉底层夹了出来,举在眼前。
“她的手机。关机状态,藏得很深。”他把手机递给快步走过来的赵建伟。
赵建伟接过这冰冷的金属物,沉甸甸的,像一块关键的拼图。
“妈的,果然在屋里!没被凶手带走!”
他眼中闪过一丝振奋,立刻对旁边一个技术员下令:“小刘,马上把这手机带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提取里面的SIM卡信息,恢复通话记录!”
“特别是她失踪前几天的,重点标记所有频繁联系、尤其是最后联系过的号码!”
技术员小刘小心地将手机装进证物袋,快步离开。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爬行。刑侦支队的灯光亮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下午,熬得双眼通红的赵建伟才猛地推开小会议室的门,手里捏着几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A4纸。
“陈老师!有戏!”他把那几张纸重重拍在陈默面前的桌上,手指用力点着其中一行被红色记号笔反复圈出来的长长数字。
“看这个!138....!李慧芳失踪前一周,跟这个号码联系异常频繁!每天都有通话,有时一天好几次!”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而且!最后一次通话记录,就在她失踪那天,上周六上午九点十七分!通话时长……三分钟!”
这个时间点,与早点摊老板看到她和那个神秘女子在一起的时间,以及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起点,惊人地吻合了!
“机主信息呢?”陈默立刻追问,目光紧锁在那个号码上。
“查了!”赵建伟语速飞快,“这号码是今年二月初,在市中心报刊亭售出的神州行预付费卡!”
“省厅那边已经协调运营商,正在调取基站信息,看能不能定位这号码最后活跃的大致范围,但这需要时间,而且这种卡,基站定位精度有限!”
“报刊亭!”陈默抓住关键点,“找到那个老板了吗?”
“找到了!就在市医院后门那条街上!”赵建伟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现在就去!”
老张报刊亭蜷缩在街角,花花绿绿的杂志封面在寒风中哗啦作响。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稀疏的干瘦男人,裹着件厚厚的军大衣,正缩在亭子里听收音机里的评书。
看到两个穿着便装但气质硬朗的男人亮出证件,他脸上立刻堆起紧张。
“警察同志?啥……啥事啊?”
赵建伟掏出那张写着问题号码的纸:“老板,麻烦仔细想想。今年二月初,大概是刚过完年那会儿,有没有人在你这儿买过一张神州行的手机卡?”
“号码尾号是...的这张。”
老张眯起昏花的老眼,凑近那张纸看了半天,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吃力。
“二月份……这都大半年了……唉哟,警察同志,您这可难为我了。”
“我这小摊,一天来来往往卖多少张卡啊?都是些临时用用的过路人,付钱拿卡就走,谁记得住长啥样啊?”
他搓着手,一脸为难:“真……真想不起来了。是男是女,是高是矮,一点印象都没了。时间太长了……”
赵建伟和陈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预料之中的失望。
这种街边报刊亭售出的不记名卡,本就是流动人员的最爱,也是侦查中最令人头疼的断点。
回到局里,气氛有些沉闷。
赵建伟盯着那份长长的通话记录单,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除了李慧芳,这个神秘号码还联系过谁?除了李慧芳,这个神秘号码还联系过谁?这成了唯一能撕开的口子。
“小张!”赵建伟猛地抬头,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别光盯着这个号码打给李慧芳的记录!把它所有的呼出记录都给我筛出来!看它还经常打给谁!固定电话优先查!”
新的指令下达,技术组的键盘敲击声再次密集起来。
枯燥的号码比对和归属地查询持续进行。窗外的天色再次暗沉下来。
“赵队!有发现!”一个年轻刑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指着屏幕上筛选出的结果:“这个138...的号码,除了频繁拨打李慧芳的手机,在近三个月内,还多次拨打过两个固定电话号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第一个,是城东‘好再来’小饭馆的公用电话,查过了,没什么价值,估计是叫外卖或者临时联系。”
年轻刑警语速很快,“关键是第二个!”他放大了另一个号码的记录,“这个固定电话,登记地址是——仙台市,清河区,明光路,‘阳光花园’小区,7号楼3单元502室!”
阳光花园!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固定电话意味着相对稳定的住户!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赵建伟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车钥匙:“老陈,你坐镇。小张、小王,跟我走!去阳光花园!”
警车在夜色中疾驰,很快驶入一个有些年头的住宅小区。
找到7号楼3单元,赵建伟带着两名刑警快步上楼。502室的门紧闭着。
赵建伟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门内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写满警惕和不安的老妇人的脸。
“你们……找谁?”
赵建伟亮出证件:“您好,警察。请问这里是刘文丽的家吗?或者,你们认识一个叫刘文丽的吗?”
老妇人愣了一下,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老头子!警察找文丽!”
门被完全拉开,一个同样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也出现在门口,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紧张。
“警察同志,文丽……文丽是我侄女。”老头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她……她出啥事了?”
“别紧张,老人家。”赵建伟尽量放缓语气,但眼神依旧锐利,“我们只是有些情况需要向她了解一下。她最近来过这里吗?或者和你们联系过吗?”
“来过!经常来!”老妇人连忙说,“这孩子心好,隔三差五就来看我们老两口,帮我们买米买面,收拾屋子。前天……对,就是前天下午还来过呢!给我们送了袋水果,坐了会儿就走了。”
前天?也就是李慧芳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
赵建伟心头一跳。他立刻拿出那份打印的通话记录,指着那个被圈出的138号码:“这个电话号码,是刘文丽用的吗?我们查到这个号码经常打你们家的座机。”
老头凑近仔细看了看号码,又和老妇人对视一眼,很肯定地点点头:“是!就是这个号!文丽打给我们用的就是这个手机号!她年初还跟我们说,这是她新换的号,让我们存好。”
特征!赵建伟脑中瞬间闪过早点摊老板的描述——矮一点,瘦小,戴口罩,左肩似乎有点歪沉!
“老人家,”赵建伟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你们有没有刘文丽的照片?能给我们看看吗?”
“有!有!”老妇人转身进屋,很快从里间拿出一个老旧的塑料相册,手指有些哆嗦地翻找着。
翻到其中一页,她指着一张彩色照片:“喏,这就是文丽,去年过年时在我家照的。”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两个老人中间,脸上带着略显拘谨的笑容。
她身材确实偏瘦小,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红色棉袄。最让赵建伟瞳孔骤然收缩的是她的站姿——她的左肩明显比右肩要低一些,微微向下倾斜着。
这特征,与早点摊老板那模糊却关键的描述瞬间重合!
赵建伟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擂了一下。
他强压下立刻行动的冲动,尽量平静地问:“老人家,知道刘文丽现在住在哪里吗?”
老头想了想:“好像……好像是在城西那边租的房子,她在一个……在一个什么服装加工厂里干活。”
“好,谢谢二位!如果刘文丽再来,或者你们想起什么关于她的其他信息,请立刻打这个电话通知我们!”
赵建伟飞快地写下一个号码塞给老人,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刑警低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迫和兴奋:
“走!立刻回局里!通知所有人,重点目标锁定——刘文丽!年龄、体型、关键体貌特征高度吻合!给我查她!查她在哪个服装厂!查她在城西的落脚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