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拿烟兑钱的法子,成了连带着那些“炮楼”的交易“现金”。
里头不是没有动瞎脑筋的。
我也不是什么神仙。
不可能面面俱到。
那些输了赌徒,动起了歪点子。
反正那些烟外观上看不出来。
干脆从自己兜里拿烟放进那些文具盒里头。
有那么两天。
赌桌上的香烟就跟赌不完似的。
李四是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人。
想了一夜,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干脆一刀全切了。
上山赌钱的,自己的烟也不让带。
赌场一摞摞开了封的软红双喜,放在托盘里头,想抽自己去拿就行。
抽不惯?
抽不惯憋着。
我的赌场,就跟个四处破破烂烂的房子似的。
刘刀子那的人来了之后,虽然表面上听我的,但是真到了做事的时候,一个个阳奉阴违的很。
他们就管放贷这事,其他的,都当耳边风。
老梁和他们不对付的很。
刚解决完一件事,就又来了一件事。
我的那些钱,得洗干净。
虽然刘爷那皮条客无所谓。
但是刘刀子和汪大队长,送到这两人手里的钱,得干干静静。
让我出老千行。
让我开赌场,也能凑合。
就是这个把钱洗干净,我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干了。
快到十二月底的时候。
我最头疼的事来了。
赌场一个多月的收成,刨去那些开销,真落在手里,根本没多少。
十多个人吃喝拉撒,连带着这些人偶尔去炮楼的消遣,我都在买单。
我记得很清楚。
李四给我报账的时候,那厚厚的账本最后的数字,堪堪十万出头。
就这么点钱,我都不知道刘爷和汪大队长那怎么交代。
拿着钱的那天晚上。
我把他们所有人都支开。
送走最后一波赌徒之后。
我在赌场外看了很久。
看着那些铁皮房子的模糊轮廓。
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我去田里抓鳝鱼的场景。
我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面前的这个黑漆漆的赌场,我抓不住它。
它就像那条我童年时抓在手心里的大黄鳝一样。
浑身滑溜溜的黏液包裹,从我的手心,指缝随时溜走。
我只知道开赌场好,开赌场赚钱。
但是我却没想到,这东西,会成为一个我把握不住的东西。
里头藏着心狠手辣的皮条客。
藏着一个两面人捉摸不透的汪大队长。
还藏着一个难缠至极,心思深沉的刘刀子。
单拎出来哪一个,我都玩不过对方。
面前这个我费尽心思开起来的赌场,其实我什么都没落下。
徒做嫁衣罢了。
累死累活一个月。到头来。
手里提着的这些钱,还不如我上桌出两把千来的多。
这种挫败感,把我压在我屁股下的树桩上压得死死的。
几乎让我有了窒息的感觉。
刘爷有句话说的很对。
我什么事,都喜欢想当然。
我以为,赌场嘛,不就是给那些赌徒提供一个安全的赌钱的地方。
抽抽水,放放贷。
再不然,自己上桌,杀几个“年猪”。
但是真开了之后,我发现这事根本就不是这样。
这世上很多事,就是黑白交织成麻花一样的扭捏东西。
里头我缠着你,你缠着我。
我玩不过他们三里头的任何一个。
一个十八九岁的嫩小伙,玩不过他们这群老妖精。
我这人有一点好。
我上了桌,输了我就认。
我给老梁他们三,打去了电话。
让他们在宾馆外头的宵夜摊子等我。
其他人就别告诉了。
我有事跟他们聊聊。
坐上那个烧烤店的凳子之后。
我开门见山的把手里装钱的袋子放在桌上。
“这地方我不想干了,我的错。”
“我把这事想的简单了。一个多月,其实咱们分到手没多少钱。”
我很洒脱的起开啤酒,先给自己灌上一口。
县城的赌场,再大也就这样了。
我突然想到,这刘刀子,是不是也早就嫌弃这赌场了。
鸡肋一样的玩意。
带不来多少钱。
还得拖慢自己洗白的速度。
所以,在我扫了他场子之后。
他才那么干脆的让给我。
“哥?你想清楚了?这地方,咱们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的。浪费这么多时间,这么多钱,说不干就不干了? ”
“我和四儿挨了三天打,这才换过来这么个地方,你说不开了,那我两受得罪算是啥?”
“不行,我舍不得。”
说话的是谷二,他皱着眉头,对我死命的摆着手。
别过头去的眼睛,血红血红的。
老梁和李四虽然没说话。
但是看他们的模样,和谷二也是一样的心思。
“哥,我不同意。二哥说的对,咱们花了这么多心思,确实这时候说不干了,我同样舍不得。”
李四把啤酒杯举起在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随后,便是谷二猛地一拍桌子,提着瓶啤酒转过身去。
“你们先听我说完。”
“这地方,我们其实全在给别人打工。钱是别人的,罪是自己受的。”
“里头混着这么多人吃肉,根本轮不到咱们几个。”
“我说了,我的错,我这里头还有点钱,你们拿去分了,算是我赔罪。”
我叹了口气,说出这番话,我心里同样憋屈的很。
“我不同意。你是我们哥,我承认,这大半年咱们能有现在,都是靠你,但是这事,我不同意,钱我也不要,我就要这个地方。”
谷二猛地转过身,掀开衣服。
露出肚皮上已经好完的刀疤。
试图告诉我,他为了这个赌场,亦或者为了我的梦想,付出了多少。
李四默不作声,但是同样露出手臂上的伤口。
第一次,我们四个,有了分歧。
“如果,我非要走呢?”
面对李四和谷二 逼宫一样的做法。
我的内心,同样挣扎,但是我也清楚。
就凭我们四个,握不住这地方。
我的话,让烧烤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我们四个低头,猛猛的嘬着烟。
谁都不开口说话。
一直到烧烤摊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们搓手,说要关门的时候。
我们四个才从烧烤店里出来。
泾渭分明的成了两队。
李四和谷二,眼睛血红的,咬着牙走在最前。
老梁拉着我的衣袖,走在最后。